《夜迷宫》四场,几乎每场结束都听波波说自己“今天又洒狗血了”。听得几次,就想查一下“洒狗血”的确切含义,原来这话还真来自梨园行……有用信息收集如下:
其一、
洒狗血,这个词来自旧梨园行,就是讲演员表演时不讲分寸,乱卖,造作,以致于做派失却了本真实在。即指演员在台上用过火的表演讨好观众。旧时戏剧表演,以“炉火纯青”为理想境界,不足谓之“瘟”,过火叫做“洒狗血”。
现在这个词引申入了许多领域,包括音乐,包括文化创作等等。
比如汪曾祺在《泰山片石》里称扬杜甫的“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李白的诗“天门一长啸,万里清风来”,汪曾祺就说有点“洒狗血”。原因是说李白“有时底气不足,就只好洒狗血,装疯”——其实应该是“装豪放”,这跟一些人拿不知以为知地“玩深沉”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霸王别姬》里程蝶衣骂从花满楼赤脚逃出来的段小楼的相好,就是:“没学过戏,那就别在这儿洒狗血了。”
台湾流行乐人说所谓的“洒狗血”,指的是创作与演唱太过煽情,而唱腔又过于刻意地表现某种外在情绪的直接表现,没有收放讲究。比如苏永康便被陈珊妮骂作是“洒狗血”。在戏剧上也是一样,如果剧情过度的夸张、浮滥,尤其是强调暴力、血腥、煽情、色情等,大概都会被人指为在洒狗血。
其二、
一般的說法:是指劇情發展到冷滯、無趣、無法吸引觀眾時,導演或編劇開始製造衝突、編寫令觀眾驚訝的劇情,以搶回觀眾的注意,例如男女主角正常交往,已經無新鮮感了,就會突然發生男主角搞劈腿,女主角鬧自殺、第三者盛氣凌人、親友團大呼小叫……等等。
另一種說法:其實就是“灑狗血”的真正由來,古早人家鬧鬼,請道士捉妖,如果妖狐法力高強,雙方鬥法到最後,道士或法師只好拿出最後絕招“灑狗血”,而且要黑狗的血,往往狗血一灑,妖怪就敗逃了!在電視圈裡提到這招,也是代表導演與編劇面臨劇情發展死胡同,沒輒了,只好使出這一招來提高收視率……
從前北京有一個很有名的舞台演員,他演技很好,但有一個怪癖,不但喜歡吃狗肉,還喜歡喝狗血。所以劇團的人給他取了個綽號叫“狗血”。有一次他在台上演胡適寫的劇本,劇名叫什麼我忘了。那個劇本很無聊,再加上那天天氣熱空氣悶,劇院又沒冷氣,演員在台上演得汗流夾背,坐在椅子上的觀眾卻全都呼呼睡著了。眼看戲快演不下去了,那位綽號狗血的演員突然靈機一動,脫稿演出。他台詞講到一半時,突然轉向觀眾,對觀眾吼出三個字:“暴風雨!”當時的情況只有用慢動作和電腦合成可以傳神的描述。他用盡喝狗血的力量,吼出(慢動作示範)“暴風雨”三個字,隨著臉頰的晃動和雙唇的左右擺動,他嘴裡的口水跟著噴灑出去,那力量之大無遠弗屆,在場的觀眾全都被聲音震醒,連坐在最後一排的觀眾也被口水濺到。奇蹟發生了。因為“暴風雨”之後,沒有觀眾敢睡,也沒有觀眾想睡,他們希望能再接受“暴風雨”的洗禮。本來那齣戲票房不到五成,“暴風雨”之後天天全場爆滿,連演五十幾場。每個買票的觀眾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嚐嚐狗血“暴風雨”的威力,他也沒讓觀眾失望,心情一到就來個“暴風雨”,最高記錄一場八十七次,觀眾可樂歪了。其他演員也跟著效仿,連一句簡單的台詞像“我走了”,也能說得mojo十足,好像要去死一樣。後來,因為“暴風雨”扭轉了當時話劇運動的演技,人們為了紀念那個創始演員,把那個技法叫作“灑狗血”。
其三、
从薛蘅芜讽和螃蟹咏谈起宝钗在红楼中是以宽厚和体贴著称的。可是有趣的是,第三十八回她有一首《螃蟹咏》,言辞尖刻,讽刺淋漓,一改蘅芜君往日的言语,是她难得的大洒狗血之作。
百年来红楼总是跟现实有许多联系,这不,年年都学钗,今年更不同;宝钗的大洒狗血终于被发扬光大了,泄愤之作苦恼之作讥讽之作都出来了。
何为洒狗血,源何洒狗血?听我道来:不知源自何处,据说狗血可以治邪,故此茅山小和尚乱洒狗血,希望速速见功,凯旋而归。
洒狗血意即夸张,不择手段地吸引注意力,形态自然不甚雅观,为低调正经读者所不为。为何不好好的说话要大洒狗血?大抵心急,想有所表现,于是来大连串言语动作,希望把四周围行家压将下去,还有,以试其牙尖嘴利。
洒狗血也讲实力,必要时,呼姐称弟的蜂拥而上。狗血也有许多种,包括哗啦哗啦自吹自擂,把钱钟书朱自清贬的不值一提;或突然之间悲天悯人忧国忧民;或为一点点小事儿尖酸刻薄……林林总总,枚不胜举。不过,所有狗血都不难辨认,因为所有狗血文字一定令读者浑身起鸡皮疙瘩,读后极端不舒服。牢骚歪理一多,狗血文字必被读者所唾弃。冷静文字、激情文字、温婉文字、休闲文字皆有可取之处,独狗血文字例外。这些泄愤之作苦恼之作讥讽之作,叫读者看后冷冷一笑,“是吗?真的吗?”就大告不妙了。
所以宝钗是懂得这个道理的,一剑中的,适可而止。 只可笑爱钗学钗的“有聊高俗”之人。
——《从薛蘅芜讽和螃蟹咏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