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渡,他与她毕业已数载,可是关于他们的故事,却始终在G大校园静静流传,划破夜空,穿过流年。版本迥异,亦不一而足。
然而,有一点可考据的是,平凡的她当年负了被称为美术系天才的他,而他,却用情若斯,为她几乎葬身火海,为她放弃保荐外国深造的机会。
数年后,狭路相逢,他事业大成,携手新欢,笑看红尘。
她亦笑得云淡风清。
只是,无人知晓,露珠从分离那夜就开始泛白,而她的思念亦早已在彼时泛滥成灾……
又是因为心脏病而分开,只能说情节很不新鲜感,但写的真不错,那种感情上的纠结刻画的很好。也许太多网友力推,期望值过高所以看完比较失望。作者的文笔还是很不错的,只是不知道作者是想模仿何以并创新还是说只是单纯的想写个同样感觉的故事。
以下为该文番外:
林子晏的番外——我到底惹着谁了
唉唉唉,阿啊,我今天也喝得多了点,我也就借这个酒劲,跟你说点掏心窝子的话吧。你呢,听了也别白听,你也给评评理,你看看到底还有没有比这顾夜白更不讲理的人了。
嗯嗯,好好,我从头说起。
我呢,我这个人啊,没有太多的优点的。我就是吧,长得帅气了点,个子挺拔了点,表阳光了点,脾气随和了点,格幽默了点,才华横溢了点。从小到大的运气也还是不错了点。当然了,阿,你先别吐,你先听我说完。我也是有缺点的,我这不是长得还是稍微的黑了那么一点点嘛,但是,很多明星特意去晒,去烤的都没我黑的自然嘛。
可怜啊,这么优秀的我啊,就是被老天嫉妒啊。给我的好运气都在夜白遇到那个路悠言之前用完了。自从他遇到了她,她粘上了他以后,我就真的是倒霉到家了。
你知道的,咱们跟夜白什么关系啊,都是过命的朋友啊,铁磁啊。可就是那厮,重色轻友啊,你没跟他一个宿舍,你不知道。夜白那厮忒爱干净,自己干净了还不说,还天天着我们都要跟着他干净。
说实话啊,那个路悠言挺好玩的,我就爱逗她,看她不尴不尬的红着脸,我就觉得好玩。就是嘛,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这不是很平常的嘛。
那次,悠言来找夜白,正好他没在,我在啊,我就说,你等等,夜白一会儿就回来。闲着没事,我就逗她,我说夜白这个人啊,好干净,好整洁,简直像有洁癖一样。她问怎么整洁啊。我就说了。我说,夜白啊,不但衣服要天天换洗,还要熨平整了,连穿袜子都要分左右的。左边那只叫左左,右边那只叫右右。而且,袜子是要熨平的,左左呢要向左熨,右右呢要向右熨。然后还要左左右右搂在一起再熨一下。悠言就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就逗她说我看夜白以前的女友都是这么做的。这个悠言就不说话了。一会儿,她又问我,夜白干什么去了,我嘴啊,没看出来她不高兴了。就说:还能干什么去啊,不是去画画,就是去被妞泡啊。谁知道她就哭了,刚开始还是只掉泪,我刚说要哄,夜白就回来了,她就大哭起来。这,这不是成心给我上眼药嘛。你说,我的点儿怎么就这么背!再怎么说,咱们是老爷们儿,多年的朋友了,怎么也不能为个女人就翻脸吧。谁知道夜白那小子,表面上什么也没露,只是淡淡的说,别信子晏的,他逗你呢。手上可就下了功夫了,我那个电脑里,是刚给Susan下的韩剧啊,100多集呢,咱的网多慢,你是知道的,你说我容易嘛,马上就快下完了啊,一下子,全黑了,什么也不剩啊。连我要给Susan的书也没了,那是我从网上搜了多少篇名人的书才拼出来的啊!我咬文嚼字的,选了又挑的,一句一句摘的啊。我的心血啊!阿啊,你说,他这样对嘛?!凭什么只许他们拿我扎筏子,我跟他女朋友逗逗闷子都不行?!你说,他这不是重色轻友是什么!哼,还跟我说,他的女孩,只能他欺负,不做他想。好好好,不欺负就不欺负,咱这么帅的帅哥,到哪没有大把大把的女孩上赶着跟咱搭个腔,弄个调,说个笑话什么的。我还不惹这个路悠言了。
这事也就这么罢了,我是个大度的人,我就不跟夜白计较了。嗯嗯,是,阿骚,你就不用说的这么直了吧,我当然知道他的手段比我高,我就是计较也没辙。嗯嗯,谢谢你的夸奖。人嘛,谁还能没点优点是不是,我最大的优点就是这个自知之明了。其实呢,说句实话,他们两个人好,我们也挺踏实的。起码夜白那张扑克脸上能采点儿光了。而且,那厮也不用天天逼着我洗我的袜子了。哎,阿骚,怎么说话呢,你!什么叫我脚臭,那是我有男人味儿!
我们当时吧,也都认为夜白这辈子也就这么被悠言给收了。阿骚,你当时的赌注不也是押在悠言身上了嘛。可这刚安稳几天啊,两个人就闹翻了。还不是我们几个朋友看不下去夜白的颓废,才去救他的。不让撕画就不让撕吧,好好的,把我打得鼻青脸肿,肋骨都裂缝了,让我在宿舍里躺了一周都没敢出去见人。这个人可倒好,一句道歉的话没有,就只是带着他的那张扑克脸陪我去医院。唉唉,我也认了,你知道的,我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他陪我看病,也算是尽心了。朋友嘛,不开心,当然,能出气的,也只有朋友了。
我大度,我不跟他计较。他让我帮他搞公司,我就跟他一起拼命。什么大事,难事不都是我们一起搞定的嘛。这回可倒好,他明知道我最怵那个副市长了,偏偏还让我去。去就去吧,还非要通知我最怕的人陪我。就算我没有完全领会得了他领导大人的意图,也罪不至死吧。而且,死还不让死痛快着点,还要凌迟。阿骚啊,你说,为了这个路悠言,他怎么就连朋友都不认了呢?他老人家只是略略的飘一个眼神,我马上就冲上去替悠言挡了酒的啊,这还不行啊,他这个人怎么就这么的黑心呢。
什么,我活该,我没眼力见儿。阿骚啊,话可不是这样说的。你当时是没在现场,那个,真的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那厮,偏又是不动声色,一句暗示都没说。要不是,我光顾着看夜白的眼色,也不至于手误找上悠言的麻烦。结果,真的是害人害己啊。什么叫命苦不能怨政府,什么叫点背不能赖社会。就是我这样的,什么都得自己扛。我都扛了,还被夜白发配呢。你就等着瞧吧,夜白不定还憋着什么坏招呢。这回,估计,那个路悠言是跑不出去了。你不信,咱俩就挂一赌。
唉唉,阿骚,你别走啊,你还没说,是不是夜白太不讲理了呢。
~~~~~
傍晚,阳光还算明郁。G大。
不妥!不妥!
啪的一声,被人连续三天放鸽子的Susan握匙而起,惊愣了对座一众男生。
饭男A一肘子打翻了饭男B的汤碗,饭也成了盖浇。
后者狠狠瞪了前者一眼,其他人已乐呵呵笑了起来。
只是美女发飙也还是美女,被美女祸害是种福份,倒也无人说什么。
许晴低声道:“Susan,怎么了。”
“晴,你慢吃,我先走。”汤匙一扔,高挑的身影消失饭堂。
汤匙在半空划了个弧度,一下砸落在饭男B的饭盘里,惊起饭粒无数,男生一抹脸上米饭,暴起,喝:“那女的谁?”
“子晏,那是外语系的大美人Susan。”
林子晏呼哧一声,咬牙,“好男不与女斗,别以为美人就了不起。”
“对不起。”许晴面无表情道。
斜里有只白皙瘦弱的小手递出,手上一张纸巾,横到林子晏下巴。
“呃,谢谢。”林子晏接过,一时也不好发作了。
“不客气。”
这声音——林子晏一怔,望了对方一眼,那女生已低下头去,乌黑的发洒了一肩,独看不清面貌和表情。
但刚才的声音,冰冰冷冷,这人是不是从坟墓爬出来呀。虽然知道这样想不厚道,他不禁还是打了个寒噤。
“小虫,咱们到别桌吃吧。”许晴有点不耐。
那被唤住做小虫的女生点点头,拿起饭盘,跟在许晴背后,挪到另外的长桌。
“这个又是谁?”林子晏问,隔壁的男生耸耸肩。
嗯,不出名么。林子晏坏心一笑,露出一行白牙,“那就是非美女了。”
若有还无,一道目光瞥了过来,林子晏浑身一僵,再看,那小虫安静的走着,微偻的身子,似乎在嘲笑他可笑的幻觉。
——————————————————————
凝着前方娇小的身影,Susan挑眉一笑,还好跟上了,随即皱了眉。
三天了,这路悠言到晚饭的时间总是人影不见。
篮球场,她来这里做什么?
疑虑愈深。
悠言突然停下脚步。
Susan吓了一大跳,赶紧也缓下,躲到一棵树后。
只见悠言双手扒在铁丝网上,小小的头颅不知在看着什么。
很快,篮球场热闹起来,球队,裁判,观众。
那个人?!
Susan一怔,顿时省悟。
裁判的哨子声。
矫健的身影,完美的传递,入蓝。身穿5号球衣的男生,是全场的瞩目和欢呼所在。
悠言嘴边不觉绽开了朵小笑靥。
冷不防,肩上被人一拍。
她“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幸好球场热火朝天,无人留意这个栏围外树木掩蔽的角落。
“阿珊!”看清来人,恼了。
Susan站在她背后,叹了口气,把她搂在怀里。虽是她一七三的身高,
“魏子健有这么帅么?”
悠言不语,眼角的余光又朝5号球衣瞟过去。
“喜欢人家就去告白啊!乱没出息。”Susan轻声斥道。
悠言嘿嘿一笑。
“人人都爱魏子健,他球打得好,又是美术系才子,标准大众情人,人家怎么喜欢我就怎么喜欢,没有其他。”
Susan俏脸一冷。
“我不管你真喜欢假喜欢,即使真的喜欢,你敢去追么?”
悠言垂眸,咬了咬唇。
Susan心里一疼,搂紧了她。
自小毗邻而居,十多年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她的记忆里,有过太多她的页面。
志愿表,完全复制她的志愿,一起上G大,又是为了什么。只想好好守着她。只怕有一天,她也如同迟姨一样溘然而去。
看她喜悲。
更知道,她,从不敢喜欢一个人。
连喜欢也不敢。
Susan咬牙,捏紧悠言的肩,凝向场中那抹身影,有什么在脑里闪过,一个主意,慢慢成形。
“珊?”悠言突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言,今晚我们宿舍真心话大冒险吧。”Susan笑得妩媚。
“啊。。。。。。。”悠言愣,这女人的思维转换,也,忒快了点。
比赛还在继续,夕阳西斜,余辉拢了整个林荫道,地上摇曳出三三两两经过的人的影子。
“就是她,OMG,她还是那种——”林子晏低呼,托了托手中的大箱子,用肩碰了碰一旁高大的男生。
“子晏?”对方抬眸,皱眉。
“顾夜白,你刚才不在,就是那个女人,在饭堂发神经,你看,啧啧,还是同性恋,我滴个神啊——”
橘色的辉芒映在眼镜上,顾夜白微瞥了一眼前方那一对偎依的身影,淡淡道:“子晏,我说过请你喝酒的是不?”
“那是当然。”林子晏心不在焉,眼眸眯成一线,全神贯注在铁丝网旁的新发现中。
“贵腐酒,据说你等了很久我掏腰包的是不?”
“那是当然。”
“那你继续看吧。我今晚还要赶稿子,时间不多,如果这路上的耽搁了,我就拿喝酒的时间来抵。我先走了。”
“那是当然。”
“啊。。。。。。
林荫道,男生的咒骂声,一串。
“守财奴,帮你搬新寝室还这样对我——”
“珊,呃,我饿了,去饭堂找点剩饭,你继续看。”悠言擦擦汗,瞟了一眼掩嘴笑得神秘兮兮的Susan。
Susan挥挥手,掩了嘴,笑出眼泪。
悠言耸耸肩,撒丫子,这女人,今晚有点问题。不敢表白的是自己,怎么受刺激的是她?
看着一溜烟跑远的悠言,Susan掏出手机。
“喂,学姐好,是,我是学生会的Susan,请问可不可以帮我查查魏子键学长的寝室号码?”
外语系女生宿舍楼。
“许晴来电话说把人都找齐了,言,赶快。”楼道,Susan一把揪住悠言,直接用拖的。
“我说,你回去只是玩游戏,这么急做嘛?”悠言低骂。
Susan只是笑。
又是这笑容,悠言黑线,旁边有人经过。
同系的女生,与Susan一样,是有名的大美人。悠言一笑,打招呼。
“怀安。”
长发盈肩,面容娇美之极。周怀安没有看悠言,轻瞥了Susan一眼,淡淡嗯了一声。
“怀安,我们待会玩游戏,你们寝室的同学也过来,你也一起来玩啊。”
“噢,不了。我还得上晚修,谢谢。”
楼道,隐去了女子的身影,
Susan冷笑。
“就她傲。”
悠言噗哧一笑,“被无视的是我。你与她一样是风云人物。”
Susan撇撇嘴,戳了悠言一下,又拖尸体般的把她连拽带扯,弄了上去。
悠言瞪向眼前正对着自己的瓶子,半晌。又抬头去瞪Susan。
Susan摊摊手,“是天要亡你。”
隔壁的几个女生已哄笑起来。
“Truth/Or/Dare?“
“晴,小虫。”悠言向室友求救。
不过,那靳小虫其实也不算是室友,当初与她们一起分到704,但她选择了外宿。原因不明。
许晴翻翻白眼,爱莫能助。靳小虫抬起头,轻轻笑了笑。下巴尖尖,脸色很白。
“珊,问题。”
Susan嘴角一翘。
“言,你的暗恋对象是谁?”
悠言咬牙,“我冒险我。”
所有人大乐,都望向Susan。
掏出手机一翻电话簿,扬臂把东西递给悠言。
——————————————————————————————
夜,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林子晏已离去。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电脑折射出数片光亮。
顾夜白环了一眼这新搬的寝室,睨向网上银行的账户,神色淡漠。
几间美术杂志社都是国内顶级的企业,这个月的汇款仍是一贯的准时。由他念高一那年开始,几近六年的时间,到现在已是一笔不菲的数目。往电脑上的日期扫了下,重瞳倏地变得阴暗。再过两天,又到了那个人。。。。。。的日子。
轻轻阖上眼睛。
一条黑暗狭隘的弄堂甬道渐次在脑海中浮现,而后清晰。
啪嗒,啪嗒,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小甬道过后,景致豁然开朗。马路两旁植有高大葱郁的柏杨,少年穿梭期间,步子不徐不疾,头微微倾侧着,像在思考着什么,身上的白棉衬衣想是经过多次的浆洗,显得微旧,明媚干净的阳光打在他的背影上,透出数圈光晕。
然后,他转过身来,轮廓竟是俊朗深邃得如精雕细琢一般,眼里满是亮晶晶的笑意,“白,要迟到了。”
突然,少年的温暖干净的脸变得青紫,唇色是死般惨白,眼窝深陷,眼睛却张得兀大,一只小东西从眼窝里慢慢钻出来,待得细看清,却是尸虫。紧接着,数不清多少白花花的虫子从他身上翻卷绽开的皮肉爬将开来,到处蠕动。
“按照历来的传统,死者七日该入土为安,现在尸体沉江多天才找到,那是要灵魂永不得安宁呐,怪不得这孩子眼睛也不肯闭上,冤啊。”
有声音隐隐约约传来,一时又远去。
顾夜白猛地睁开眼睛,重瞳里一片冷凝,酷戾;手指深陷进掌心,抓出一丝血痕。
寝室的电话响起。
他没有动。
好半会,仍执拗的在响着。
“谁?”
“。。。。。。”
眉一皱,正要把电话挂断却有细细小小的声音传来了过来。
“咳,請别挂电话好吗?”女生的声音,闷闷的,清柔好听。
“什么事?”
“我,哎。。。。。。”
迟疑半天,终究不见动静。
“这样的恶作剧很好玩吗?”拋下一句,他掐断这场古怪的通话。
屏幕冷冷亦映着男子的脸。额前的细碎刘海略嫌长,刚好覆住前额,高挺的鼻梁上架了副厚大吓人的黑框眼镜,所有的表情都顺理成章地敛在了这方框之下,给人感觉普通平庸之级,乃至带点不修边幅。
倏地,他把眼镜摘下,俊美无涛的五官登现,明眸黑曜,目光沉敛却犀利如猎,任谁也想不到厚重的镜框下竟是如此一副好皮囊。
窗外,雨声,不断。
雨天的翌日,又是满天晴。
阳光打落在各栋大楼,不漏一角。
G大学生公寓分处东西南北四区。北苑一隅的公寓距各院系教学楼图书馆最远,因此最为清静;其中,北二栋的公寓是清一式独立套间,也建得简洁别致,可惜,价格也比普通公寓翻倍不止,却依然爆满,从无空缺。
与林子晏等数个男生同宿普通寝室二年多,这大三第二学期刚开始未久,一寻着这边有空位,顾夜白便即租了下来。尽管费用高,但他素来不喜群居,再者兼职数份,有时昼夜不分,无谓扰人自扰。
课下回来,他便在案前静静做着稿子。
不久,林子晏晃了过来,两人就今天广告课上的一些案例创意和构思才聊了几句,寝室铃声却遽响。
“喂——你好。”
顾一一的番外:
那年的高中开学典礼(一)
当我赶到学校的时候,芳子和Nina已经在焦急地等着我,那样子几乎抓狂。
Nina甚至颠覆了她一贯的淑女形象,把我的耳朵拧住,“顾一一,你居然敢迟到。”
“林海涛今天没去接你吗?”芳子已恢复冷静,所以她能找出我迟到的根本原因,又拽了我们往学校的大礼堂赶。
迎新会,是每间学校的例行节目,而林海涛没有接我,是他很早就到了学校好像要做点什么准备。
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顾一一,今年十六岁,今天是我高中入学的第一天。这里是G大的高中部。
据说,很多年前,我爸爸顾夜白是这所高校的风云人物。
Nina还在耳边喋喋不休,说什么林海涛会作为新生代表上台致辞,忘了说,Nina是“海味”,林海涛的粉丝,林海涛有一个可怕的粉丝团,而一个学校或者一个什么团体,似乎通常需要一个全民偶像一样的人物存在。
初中的时候,就有很多女生喜欢林海涛,但芳子和Nina说林海涛只喜欢我。因为我们从小就腻在一起的缘故?我不知道。他似乎也从来没向我表示过什么。
我不明白我和林海涛现在算什么状态。我们两个人去看电影,去街角吃炒冰,他会单独在我的房间里教我功课。当他站在旁边,微微低头和我讲解一道算题,呼吸散落在我脖子的时候,我的心跳会加快。
我喜欢他是毋容置疑的,他长得很帅,功课也好。可是,这和妈妈喜欢爸爸那种喜欢一样吗?我还弄不懂。
你不能指望一个只有16岁的女生懂这些,对不。
走在最外边的Nina一直在说着什么,我看到一辆车子胡乱扎过,吓了一跳,赶紧把她往旁边一推。
几秒过后,我们很杯具地发现车子驶过的地方,有一摊水,而扎起的污水准确无误地落到了见义勇为的我身~上。
今天的天气有点热,我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短袖衬衣,水渍把我背后打湿一片,脏脏的不说,内衣的形状也现了出来。
芳子气愤地要去找那辆宝马讨个说法,可惜那马已经趾高气扬地开到老远,而Nina则比较关心我这个传闻中的林海涛的女朋友以这个形象出现会给林董丢脸。
我们在路边一筹莫展,有学生走过,急匆匆扫我们几眼,然后就火烧屁股地走了。
召集的铃声似乎已经响过了。
这时,一辆车停了下来,仍然是宝马。
抱着恨屋及乌的原则,我们决定无视它。
车门打开,有一个人走了下来,确切来说,是一个男生,更确切来说,是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请别怀疑我对帅的定义,我是以Nina发光发直的眼睛做为标准的,丫的眼光叫一个挑剔。
那男生嘴角扬起丝笑,朝我们走近。
林海涛身~上永远是温醇得像阳光的味道,而这个人同样英俊出色,但脸上的线条坚毅冷漠,哪怕他在笑。
他给我的感觉,和一个人有点相像。
我爸爸。
当他在我们前面站定的时候,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下,递了给我。
我愣了好久,Nina的爪子使劲往我背后一拍,我才想起要把那衣服接过。
他的目光似乎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下,又似乎那只是我的错觉,他甚至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转~身离去。
“等一下。”我喊住了他。
他回头看向我。
“谢谢,我怎么把衣服还给你?”
他眸中流光微动,好一会,淡淡笑了一下。
“雨冷,二年级的转校生。”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他是转校生的事情,但雨冷这两个字,却让我心上猛地一颤。
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他是其中之一。可是,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不见。
那时每一晚,我哭闹得厉害,爸爸妈妈后来就绝口不提那个人的事情。
他们以为我的记忆会随着时间模糊,因为那不过是六岁以前的生活。
我其实一直记得。
你不能指望一个六岁的孩子的记忆有多深刻,但如果她执拗地记住了什么,要她忘记也不容易。
顾雨冷,我的哥哥。记忆中,他是个又拽又厉害的人。
我从来不叫他哥哥,不是咬不准那两个字,我爱看他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喜欢和他在一起,可他就这样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问过妈妈一次,她说,他家里出了事,然后家里的人把他领走了。
我很奇怪,哥哥的家人不是我们吗?
以后,我再也没有问过,因为我有种感觉,他不会再回来了。
他甚至没有跟我说一声,就走了。
我恨他。
当我的意识回来,人已在大礼堂。
四周坐满了人,学校领导老师新生旧生,每个人脸上都生气盎然。
Nina拿着手机对台上的人猛拍。
林海涛在上面讲话。
我们还没领到校服。林海涛穿了自己的衣服,很整齐大气的正装。
西装外套,像这样的年纪,很多男生穿不出那种味道,但在林海涛身~上却乱是气度迷人。
他的发言生动风趣,一张脸是招牌,我倒也听得津津有味。后来换了一个人,我突然感觉有点百无聊赖,就找了个借口走了出去。
出了礼堂,转过走廊,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慢慢往前走。
事实证明这种走路方法虽然煽情却非常要不得,转角处我差点撞到两个人身~上。
一双热吻着的男女。
我赶紧抛出一个对不起,然后脸红耳赤逃也似地跑了。
说话的时候,偏偏眼光不经意擦过那两个人。也许是潜意识中的好奇也许仅仅是无意。
一路快步走着,心还在乱跳,好像还夹集了种什么莫名其妙的情绪。
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和那个人再见面。
那个叫雨冷和我哥哥有着一样名字的男生。
“顾一一。”
突然,有人在后面喊我。
我转过~身,对上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是那个人?
他不是在温柔热情里,跑了过来做什么?
“什么事?”
也许是我的样子很呆,他挑眉笑了,是那种很能让他感觉愉悦笑,在眼里辗转着,细细长长。
我不由得微微怒了,冷冷看着他。
“我来是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他走近我,在和我擦身而过的时候,话音落在我的耳廓,那微凉的呼息,让我的心跳有点不可抑压,和林海涛贴近我教我功课时那感觉有点像,却似乎又全然不是。
他现在就要把衣服拿回?
我还在发愣,一双手按在我的肩上。
想起他和那女生接吻,还有那玩世不恭的笑,我心生警惕,推开了那搭在我肩膊的手。
“一一?”
这声音?我一怔望去。
不是雨冷。高大英俊的男生,那眉眼里的笑意,那妥帖的着装和风姿。
“海涛。”我闷闷喊了一声,仿佛被施了魔术,那个叫雨冷的男生顷刻间消失了影踪。
“我好像突然被你讨厌了。”林海涛淡淡陈述着,语气是温和的,但我却觉得有点忐忑。
林叔叔很好说话,这一点,林海涛没有承继到半点。Nina常说林海涛就一温润如玉型,我从来不这样认为,丫绝对没有他表面上的那样无害。
我不大敢惹怒他。据说我小时候活得恣意玲珑,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变成现在这副德性了。我估摸是顾雨冷离家出走,害我落了阴影,又没了靠山。
“没有,没有。”我拼命摇头。
“是么?”他突然向我靠近一步。
那年的高中开学典礼
我们的身~子几乎要贴在一起,我脸上一热,便要往后退,他轻笑,“原来我真的被讨厌了。”
于是,我迈了一半的脚赶紧缩了回来。
我开始不安,心跳失序。他的呼吸,还有那清新好闻的味道一下钻进了我的鼻子里。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
“一一,谁的衣服?”
我愣了愣,道:“衣服在路上被车子溅湿了,一个二年级的学长借我的。”
“名字?”
我一呆,“你怎么会认为我知道他的名字?”
“年级也报了,会不报名字吗?”他悠悠道,语气闲适,似乎有点漫不经心。
“雨冷。”我老实交待,反正就一个名字。
他的眼里一瞬间似乎跳跃过什么,很快又消散隐去。
“衣服给我,我替你还吧。”
“可是我——”我一急,踮脚凑到他耳畔,“后面弄得很脏,而且看到那个了。”
说完了,我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上大热。
他却好像很高兴,但还是把手伸了过来,“衣服给我。”
这林海涛怎么回事?难道说他很想看到我出糗,我下次去他家一定告诉Susan姨。
皱皱眉,心里把他腹诽一百遍,不甘不愿把那件外套脱给他。
一件带着体温的衣服却披落在我身~上,那是他的外套?!
“穿上。”
我愣愣看着他,他的相貌和林叔叔有些相像,但要比他英俊很多,突然对Nina常挂在口的那句帅得一蹋糊涂的林董有点感悟。
他嘴里似乎逸出丝叹息,然后,他的唇落到我的眼睛上。
然后,我不会动了。
耳边,非常熟悉的声音在尖叫。
芳子和Nina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芳子一脸红色,Nina却一眼酸意,低吼,“顾一一,你还说不是海涛的女朋友?你们都接吻了!”
我的脑袋还有点转不过来,这也算接吻吗?不过,我和他,这到底算什么?
那落在眼睛上的一下,咬了咬唇,我只觉得全~身都热透了。
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却被他轻揽住,于是我继续心跳加速继续僵硬。
“怎么过来了?”他问Nina。
Nina那厮立刻忘记了我,“第一天免课,那边在选报社团。我们过来找一一一道去。”
“嗯,一一,快去吧,万一你正科当掉了,参加社团也是可以加分的。”林海涛笑咪咪道。
我满脸黑线,“林海涛你这还是人话么!”
我不明白为什么高中部就有这么多社团,是为了被当的童鞋可以加分而存在吗?也没时间给我去思考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当我们三个兴冲冲地赶到热火朝天的新生社团招募点时,发现么电影,动漫,棋社哪些不用怎么动手的都爆满了。
打死我也不去哪些什么文学社,新闻通讯社,要写一大堆稿子。Nina说要报柔协,理由是里面男多女少,芳子报美术社,兴趣所在。
我悄悄跑掉。我爸的柔道据说很好,并不代表我会,我可不愿意被“甩”来“甩”去。我爸妈的画都叫一个骨灰级,我好像也被遗传了点,那我还去画社做什么。
瞟了好一会,终于发现有一个摊位人迹罕至,那在招募的眼镜男正打着呵欠拍苍蝇,估计是什么冷僻的社团,不用动手就有学分。
我微微一笑,“学长好。”
当我被带到大本营和组织的兄弟姐妹认识的时候,我杯具地发现,这个原来是天文社。
我对星星的认识仅限于北斗启明。
眼镜男说:“学妹,你也去和大家交流一下吧。”
我再次杯具地发现,为数不多的座位上都成双成对了,只剩下角落一个大胖子拿着一包薯片吃得咯咯作响盯着我。
我抑郁着正要走过去,背后有人轻轻笑问,“顾一一,也许你愿意和我一起坐?”
这声音!
我转身看着这个今天第三次遇见的男生。他也参加了天文社?
眸光落在我的身~上,雨冷的脸色突然微微变了,随即又似笑非笑道:“衣服呢?”
我也想起一个问题,一个我忽略了很久的问题,只是第一次见面,他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到底是谁?
正惊疑,眼角余光撞上一道浅笑嫣然的目光。
林海涛从门口走了进来。
天文社的社址,爬满青苔的古旧教室,凝着那两个与我或远或近的男生,在三人还没有交叠的平行线上,我突然有一个预感,我即将到来的高中生活,一定不会寂寞。
“是你?”
“你怎么知道是我?”那边却反应惊喜。
顾夜白微微敛了眉。
耳边又传来女子小小的笑意,“我昨天好像只说了不到两句话。那个,你不挂电话了?”
“这年头还真奇怪。”他淡淡道。
“。。。。。。”
“警察捉贼,那贼反问,你怎么捉我来着了。”
“。。。。。。。”
电话那端啊了一声,又闷了声息,“你绕了个弯子骂我。”
“小姐,你一而再打电话过来,意思明显,不达目的不罢休,与其以后遭到你的不断滋扰,倒不如现在一了。有什么请说。”
话筒里却突然沉默了一会。
“下周周末学校影院的片子,你——可以和我一起去看么?当然,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做一些事情,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她的声音低低的,有点像做错事的小孩。
想了想,又加进一句。
“我必然尽心尽力的,只要我能帮你做。”
更深的霜色染上眸。
“原来你也是本校的。这么说,你认识我?”
“不——我不认识你,我怎么会认识你?”
“既然这样,那请问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邀约?这个恶作剧到此为止。如果你非要继续这个白痴的游戏,我也绝不介意多生事端。”
“不,不是的——”
听出她语气里的后怕,他讥讽一笑,正要掐了通话,她却嘟囔一句:“我改天再打来。”
“啪”的一声,已然挂断。
捏着电话,顾夜白一怔,眸色顿沉。
那人怔仲的模样,林子晏几时多见过。一呆,之下,笑翻在地。
“我说,你丫滴的艳福到了。接下来是不是出去约会?传说中的热线美女啊——”
顾夜白唇线一扬,长指往桌上调色盘一拈,淡淡道:“子晏,这个给你。”
嗯,不过,不用递,只用砸的。
林子晏叫声惨厉。
这一天,便这样过去。
往后数天,日子如常。
谁也不会去理会这样一场无关重要的恶作剧,在这景致斐然的校园里,不过是一个似有还无的玩笑。
不管是大大咧咧的林子晏,还是冷漠沉邃的顾夜白。
——————————————————————
六月的天,仿佛提前在四月。穿越了节候。
明明是阳光妩媚,转眼雨落珠盘。
下课的铃声早敲过,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却把几乎所有的师生都困在教学楼门前。除去少数女生带伞遮阳外,几乎无人携带雨具。
以F,S作头文字的单词早被男生们用了无数遍。其中头等愤青者当数林子晏。
顾夜白轻靠在墙上,脸上声色未动,心里却也不禁自嘲一笑。
早前因承担了一间杂志社的插画工作,向系里导师夏教授申请了延交期中考的数桢画稿。
这下麻烦了。
那日的情景,在脑里淡闪而过。
“理由。”夏教授埋首书案,眉眼未抬。
“接了份兼职,得自己养活自己。”他道,不卑也不亢。
夏教授抬头打量了下他,目光锐利。自己这个学生并不简单,表现欲是人类的劣根性,人,无时无刻不想表现自己,他却锋芒尽收,从不把匠心独运的视觉和深层的技巧用在作业上,如果不是和著名美术杂志《原色》的总编交好,一次无意中老友向他提起,他甚至不知道这个成绩中游的学生竟是他们专栏特定约稿人之一。
杂志上的画作叫他大吃一惊,画画这玩艺和一个人的天赋年资是分不开的,他一向自视颇高,可是要达到顾夜白这水平,却已是差不多四十岁时候的事。执教多年,从未遇到过如此奇怪却又天份极高的学生。做学生的,费了心机来隐藏自己,为人师表的,却无法眼睁睁的看一块璞玉埋没。
或许,这次是一个契机。
“小顾,如果我答应你,这对其他同学不公平。”
“教授,我自愿在成绩上减去十个百分点。”
语气淡定,没有丝毫的恳求或者献媚。
“一个星期后十二点半前把作业交上来,逾期不效,另外你那十个百分点还不足以打动我,把你为《原色》作画的本事尽数拿出来,这是唯一的条件。”
顾夜白微讶,倒也没说什么,只一笑离开。
冒雨过去,画稿颜料遇水即化。只是他向来没有爽约的习惯。瞥了腕表一眼,顾夜白再不犹豫,把画稿往衬衣里一塞,不理会背后林子晏的嚎叫,快步往台阶走下去。
那微沁了凉意的雨水甫方落到身上,一把伞却已在头顶上方舒展开来。
最初映入眼中的是一只握着傘柄,微微颤抖的小手。
“那个——同学,你要去哪里?我们——一起走吧。”雨伞的主人,似乎也在微微颤抖着,声音低迷。
有什么在脑里簇闪而过,他心中一动,锐眸微扬。
“那个——同学,你要去哪里?我们——一起走吧。”雨伞的主人,似乎也在微微颤抖着,声音低迷。
有什么在脑里簇闪而过,他心中一动,锐眸微扬。
很平凡的女生,并不认识。他180公分上,那女生只及他的下颌处,身高估摸只在160上下。
模样稀松平常,倒是那眉眼弯弯,乍看上去,烟疏淡月,几分悦人。
眸中精光一闪而过,淡淡道了声谢,伸手便去接她手中的伞。
男人与女人之间最基本的礼貌。
“等一下,这个你拿着。”那女生却微急了声音,旋即把自己的肩包拉下,向他递去。
这个女人,还真不懂得客气。他心下冷笑,面上也没动声色,只信手接过她的东西。
“把你的画装进去啊,这样就不会溅湿了。”
她的声音,低低的,有点羞赧,轻轻浅浅,却突然划下在他心头。
微度了她一眼,把画从衬衣里拿出,放了进去。
“我来撑伞,你管好它好不好?”她笑。
他唇一勾,不觉竟是,颔首。
两人一伞漫入了雨中,背后是脉脉的人声和潮乱的目光。
前方,雨,也滴答,校园广播隐约传来克莱德曼“偶然的相遇”,细致柔和的旋律夹杂着一首不知名的小诗:
拥挤的人群里/
你白色的衬衣/
纠缠到我绾发的发卡/
你是淡淡的/
我亦矜持着/
就此别过/
还是他日、再相逢/
倘若陌路延伸/
两手相牵/
时光匆匆/
很久以后/
我们是携手与共/
还是已各分西东
美术系行政楼内。
把肩包交还给她,他本拟迅速离开,拔脚那一瞬,却硬生生顿了下来。
雨势很大,他不过湿了离傘较远的左侧衣袖,而她却像在水里捞上来一般,衣服湿了大片不说,所站立的地方,水渍淌了一圈,几缕湿发粘在额上,整个狼狈不堪;见旁边走过的几个女生投来奇怪的目光,她吐吐舌,拿袖子胡乱擦了擦,朝他笑笑,也没说什么,就准备离开。
她至于他,矮了很多,伞本就不该由她来撑。
突然,他发觉自己无法忽略掉,一路上不管她如何的手忙脚乱那伞却始终往他那边倾斜。
“在这里等我一下。”瞥了她一下,淡淡道。
“什么?”她明显呆了呆,当回过神来,那修长挺拔的身影却已消失在转角处。
把画稿放到夏教授办公桌上。
夏教授拿起图稿,眯着眼,细细看了一会,末了,舒心一笑,“好你个顾夜白。”
“教授,如果我的作业还凑合的话,那我先告辞了。”他神色平淡,并没半分受到夸奖的欣喜。
“凑合?如果说你这幅东西也是只是凑合,那么G大整个美术系学生的作品大概都得当掉重来!”
“我说小顾,你一直刻意把自己的美术造诣隐匿起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顾夜白眸色微暗,末了,轻声道:“教授,很抱歉我无法告诉你原因;您是我敬重的师长,我并不愿对您说慌,请您体谅。”
夏教授微讶,对他的欣赏不觉又多了几分,道:“小顾,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又在我能力范围的话,不妨跟我说,老师随时欢迎。另外,你要保持现状我不管,但以后每周六找一个时间到我的画室来吧,你在构图,色彩,甚至意蕴各方面都已拿捏得很好,我想和您进一步说说几位画坛大家的技法问题。”
夏教授在业界响负名声已久,后来画而优则教,课堂前后,求他指点,希望拜师的学生数不胜数,他却从不轻易收徒。
这简单的数句话,却已含了要单独授艺给顾夜白之意。换了旁人,已是大喜若狂。
顾夜白性子一贯淡然,脸上竟也声色未动,只道谢谢教授。
夏教授拍拍他的肩膀,让他离开。心里升起了莫名的忧患,在这个学生的画中,他看到了惊人的才华,但同时,他画里浓重灰暗的色彩和怪诞另辟蹊径的表现方式不由使他想起北欧美术大师欧克,其童年充满了黑暗的经历,是以其画作构图荒诞不羁色调阴暗浓重,这二人倒数分相像。
这个顾夜白,这样的一身才华,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千万别走了歪路才好。
娇小的身影站在大门内侧,侧着头,柔柔的眸光驻在落地玻璃上,兀自出神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顾夜白出来,见着的便是这幅情景;及至走到她跟前,她还在云游天外。
他突地拉过她的手,便快速向前走去。
她猝不及防,只觉自己的手被扣在温热有力的大掌中,待要用力挣脱,那人眉眼一挑,修长的指节倏地收紧,力道之大,她的身子在瞬间落到他的怀中。
她又羞又急,正待出声呼唤,他已迅速一脚踢开身旁一间空教室的门,把她往里一带,随即往门上轻倚,重瞳逼视着她。
她又羞又急,正待出声呼唤,他已迅速一脚踢开身旁一间空教室的门,把她往里一带,随即往门上轻倚,重瞳逼视着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被他禁锢在怀中,艰难地抬起螓首,颤声道。
“这句话该我来问不是吗?”他俯身在她耳边,语气危险。
“你——”她突然恍起什么,低呼道:“你知道了?”随即又用力摇头,“怎么可能?”
“我说过,如果你要继续那个游戏,我也必不罢休!”
两通匿名电话,外加今天的“巧遇”?!他冷笑。
她脸上神色复杂,尴尬,惶然,慌乱,悲伤的情绪,一闪而过。
向来平静无波的心绪,突然竟起了丝隐恻,陌生的情绪,顾夜白微微一惊,手上的力道不觉加重数分。
她低声吟痛,“不是你想的那样——”
最终,言止。
“确是。”顾夜白眼底抹过嘲弄,“我倒是从没想到这所向来以治学风气严谨著称的高校居然也有女生做这种事情。把时间花费在这胡搞蛮缠上很好玩是吗?”
他的讽刺使她垂眸无言以对,好半晌才拙然重复道:“不是那样的”
“那是怎样?”顾夜白反唇而讥。
她没吱声,只企图把自个可怜的手从他的铁臂中抢救出来,奈何无功,只得悻悻作罢,皱了皱小鼻子,嘴里不知咕哝了句什么。
顾夜白见她这幅模样,一怔,一时竟发作不出,只是手下的力道,不觉又加大了几分。
她疼得额上薄汗浅沁,几乎便要哭了。
“可不可以请你先放开我。”
“你说——”他口气轻柔,眼神却冰冷如魅,不着一毫感情。
“我的问题你没作答,你还有资格讨价还价么?”
“要说也只能说谎,再说——”她苦笑。
几分钟前,他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心里微震,长指,把她的下巴勾起。为她的一分倔强。
她却突然仰首。
脸颊,不经意间便擦过他的嘴唇。
他唇上的冰冷与她肌肤的温暖柔嫩交织在一起,奇妙的触感使两人俱是一愣。
他松开对她的钳制;她也急急退了数步,脚下一个踉跄,却碰上了桌末,轰隆一声响,回声一室。
顾夜白闭了闭眼,怎么会有这样拙的人。
她羞愧,眼珠溜溜,瞟了他一眼,又靠到不远处的一个位子上。
“再说,我已经决定放弃了。”
“哦,原来是这样。”他嗤笑一声,也不说什么。
她心虚,瞟了他一眼,呐呐道:“真的。”
“既然有人已准备作罢,却又偏偏很不凑巧的出现在距外语系楼区十多分钟的美术系楼;我是课后便立刻出来,到离开教学楼的时间里,并没有看到有人进出。不得不去猜测有人是跷课过来,你说,这决定放弃还是不是教人费解。”男人挑眉。
女人顿时杏眸圆睁。
“你怎么知道我是外语系的?又怎么知道我跷课?”
声是蚊鸣。
“你肩前的衣服湿了,也就是说,你曾在外面逗留过,并且,你必定是从北面逆风之处而来。如果是顺风,湿的该是你后背的衣服。”
“学校在北面的建筑物就只有外语系的楼舍。而今天是星期一,全校所有专业的早课都排满。”
她打,脱口,“还有这么多考究。”
乌黑的眼珠溜溜转,装尸体。
“嗯,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刚才的推测都对了?”顾夜白笑,笑意,不达眼内。
气氛莫名紧窒起来,她只觉心律也加快了。
男人的声音淡淡传来。
“近日,你们系上的辅导员该会把你请到办公室喝喝茶。那幅情景,即使想想,也委实有趣不是么?”
突然厌恶这场突如起来的纠缠。
一场游戏,如果对手聪明,那才叫好玩,偏偏这女人如此拙劣。顾夜白眉间一漠,推门便出。
“等一下,你就不要听我的解释了么?”
空中,似乎传来她轻轻的叹息。只是,一掠,已散,不必去捕捉。
她的声音,几分惶恐。
“你刚才不是已经清清楚楚说明无可奉告了吗?再说,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听你的解释?”
然,不过几下,他即顿了脚步。
臂上一暖,一只柔腻温软的小手触上他的肌肤。
耳边,低徊着,是她低低的“不要”。
顾夜白眼里一冷,反手一扯一拉。
她手上吃痛,“呀”的一声叫起来。
“不要让我再看到你。”漠然挥开她的手,径直前走。
“拿烟斗的男孩。”
背后她的声音,急促而响亮。
立刻引来堂内来往的人的侧目。是,争执的恋人吗。高大冷漠的男生,小脸涨得通红的女生。
突然,生动了景致。在这风微凉的雨天里增添了几分喧闹的暖意。
顾夜白一怔。
这是他交给夏教授的作品中的其中一帧,这是他仿毕加索早年同名作品而临摹,不过其中又加了自己的技法和创意。
“什么意思。”他阴沉地问。
“是的,你的猜测都对。我知道在电话里对你的请求有点无——”含糊地带过最后一句。
认错态度并不诚恳。
顾夜白锁眉,只冷冷看她。
“后来,我想,当面请求比较有诚意,可是,在见到你之前,我突然决定放弃了,不骗你。我是真的决定放弃了。”
“这毕竟打扰了你的生活,我们又不认识,你并没有理由更没有义务帮我——你一定在想怎么会有一个人这么不害燥,脸皮厚吧。”她苦笑笑,“我确实打算放弃了。如果没有那些画,我断不会喊住你的。很美的画,我不希望就这样被雨水毁了。”
“你懂画?”
她摇摇头,神色有点黯然,随即扯出抹笑:“我,俗人一个,不过好东西,是雅俗共赏。”
“雅俗共赏?”他唇角扬起丝冷笑,“你却清楚知道那是高更的作品《拿烟斗的男孩》。”
“不是毕加索的么?”话音一落,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噤了声。
他颔首,淡淡道:“不错,连出处都很清楚。”
她,被摆了一道。
“那幅画,”她低了头,好半会才涩然道:“曾经,我认识的一个人也临摹过。“
“那么明媚的颜色,花冠上的花还在开着,画里少年年华正好,可他却那么寂寞。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幸福和快乐,他的哀愁悲伤又有谁去想过,无人问津,也不过是刹那芳华,还没开尽已经凋谢。”
闻言,顾夜白全身一震,墨濯的眸有瞬间的失神。
男人的反应,她并没看到,只郑重地对他一鞠了,低声道,“之前对你所做成的困扰,对不住了。我不会再来麻烦你。”
衣衫半湿,裹出纤瘦的曲线,小小的身影拖着缓慢的步子,渐渐便要消失在眼前,顾夜白一阖眼睛,又睁开,道:“非我不可?”
她一怔,旋即折了回来,满脸惊喜之色:“你,改变主意了?”
顾夜白不语,好一会才淡淡道:“不管怎样,今天的事,我欠你一个人情。电影下周末公映,到现在还有两周时间,你帮我做一件事,事了以后,应你所求。”
“真的?真的?”她欢呼出声,眉眼盈盈,弯成一抹浅浅的月。
“行的,行的。十件事都可以。”
眉峰一皱,顾夜白有了平生第一次的悔意。
寝室里,听罢,林子晏再次滚地。
“那小女生叫什么?”
顾夜白正埋头为作品润色,随手在一旁的画布上写了个名字。
“路悠言?”林子晏撇嘴:“路有冻死骨的路,念天地之悠悠,独伧然而涕下的的悠,喜言是非的言?”
“子晏,你脑袋里怎么净装龌龊的东西。”顾夜白嘴角微勾,手上动作顿缓,脑里突然浮起别前她笑意微微的小脸。
“顾同学,也许我不招你待见,不过好歹我们也要相处一段时间,也不好老是‘喂’‘哎’,‘同学’这么叫吧。”她格格而笑,道:“我知道你叫顾夜白,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我叫路悠言,路遙知马力的路,悠悠寸草心的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言。”
“不是言不由衷,言过饰非的言么。”他轻晒。
“你——”她拉长小脸,怒了。
“嗯,记下了。有姓名在手,要找你系上的辅导员时证据比较确凿。”
一下,有人脸都绿了。
“明天五点三十到我寝室找我,你就知道我要你做的事。”
她懵然,随即满脸黑线,“还让不让人睡?”
瞟他一眼。
“再说,上你寝室做什么?你不会是坏人吧?”她小嘴微攫,腹诽加咕哝。
男人利眸在她身上一度,微微挑眉:“你说,你能期待和一个32,25,34的女人做什么?”
悠言当掉,脸大红,暴走。
—————————————————
天色尚未破晓,只在东方透了丝鱼肚白。
北二栋宿舍楼前,一道帅气挺拔的身影静静伫立。白色衬衣,藕色休闲长裤,男子俊美得叫人惊艳的面容,使得林荫道上整幅景致生动起来。
只是那重瞳却隐约折射出几分冷凝狠辣,眼皮底下透出几分青涩,那是昨夜纵酒的缘故。
顾夜白自嘲一笑,那人的忌辰。
每年的这几天,如果不靠酒精的安抚,他必定无法入睡,睁眼到天明。酒下空腹,胃便折腾得厉害。
远处的身影渐次清晰,所有利芒瞬间敛去。
待得悠言气喘如牛的跑到跟前,顾夜白已把眼镜戴上,刚才种种,便如风过无痕。
“我没迟到吧?”悠言抚着胸口,道。
顾夜白瞟了一下腕表,分针正好指上五点三十。
“走吧。”
方向,往前。
悠言讶,本以为他会带她上寝室,却原来别有去处,眉开眼笑,“不必爬九层楼级,那敢情最好。”
“嗯。”
“那我们现在去哪?”
“爬山。”
“什么?!”
有人泪奔,倒。
悠然摸摸鼻子,有点认命的跟在那人后面,心里腹诽。
突然想起什么,又一溜烟跑到顾夜白面前。
男人皱眉。
“顾夜白,解决这个再走嘛。”
他这时方才注意到她手上拎了几个袋子,袋子上方正一缕一缕的冒着热气。
把其中两袋往他手里一塞,悠言已自动自觉跑到花圃一侧,小屁股往椅子一粘,翻了个肉包子出来,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顾夜白神色一僵,走到她面前,把东西递回给她。
“怎么不吃啊?味道很好呢。谁让你约这么早!学校饭堂餐厅都还没开门,我可是跑老远买的。”
说到后来,便是一副都怪你的表情。
这女人似乎很有招惹人生气的本事。
“谢谢。但我没吃早点的习惯。”他淡淡道,疏冷,有礼。
自泠死后,他就再也不曾吃早点。
记忆中,泠,那张纯净温暖的面孔,即使受了再多的屈辱与白眼,在生活最困难的时候,眸内那份温暖的笑意,自此至终,不曾褪色。
他的孪生哥哥。
这个少年,他也许从没有强势过,但他很坚忍。
顾家,岂止是大户之家,旗下艺询社,所涉猎的产业,坐拥资产亿万。
而,他们是私生子。
甚至,他们的父亲并不爱他们的母亲。包养一个女人,不过是有钱人余暇时的调剂。玩过,随手弃了,又有谁会说什么?
母亲,很早便过世。操劳的,伤心的。竟然相信过那男人可笑的爱情。
他们比谁都更清楚,在这世上,再也没有谁肯施予一份关爱给他们,要活下去,必须坚强。
那时,他们年岁尚幼,还没有谋生的能力,每个月来自母亲哥哥的所谓责任的生活费少得可怜。他的画画天分却已渐渐显露出来,几乎把吃用的钱挪到买画具上。
泠便把自己那份微薄的生活费再分成两份。除了正餐,哪吃过一份正式的早点或夜宵。
泠有时会打趣说,白,你的一张画纸一支笔抵多少个包子了啊。只是生活再难,他也支持着他学画。
他们从不争吵。独在学画这事上争执过数次。一度要放弃了,泠却无论如何不允。
待得年岁渐长的时候,泠课下的所有时间都用来打零工,支撑他学画所有费用。
偶尔那月稍有剩余,买了一点其他吃食的时候,他总倔着脸不肯吃。
泠却总轻轻说:“一个人吃不滋味。”
他说,两个人吃不饱。
泠指指肚子,笑,“这里,也许不饱。但这里——”拍拍胸口,“很满足。”
一个人是寂寞,两个人才是生活。
现在,他终于有能力让两个人都过上优渥的生活。只是,那个可以同享的人么,却不在了。
永远的离开,再也回不来。
“顾夜白,一个人吃不滋味。”
困惑于他脸上阴郁的神情,悠言踱步到他身边,仰了头轻轻道。
他猛然一震。
景物似乎便在瞬息变换。
眉眼弯弯的女生仿佛和记忆里那个少年的影像重合。
怔仲之间,嘴角,突然微温,却是她掂脚把包子凑到他嘴边。
“这下你碰都碰了,我也不能吃了,如果你一定不领情的话,那就把它扔掉。”
他似乎无法说不了,不是么?再多,就显得矫情了。
她又埋头呼哧呼哧的吃,猪么。
只是她那个滋味的样子——他嘴角一展,也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滚烫的肉汁,味道,委实不错。
耳间,却是她小小的叫声。
“怎么。”他道。
“顾夜白,我突然想起,你手上那个原来是我刚才咬过的。”她圆睁着一双眸,定定看着他。
他从没沾别人口水的习惯。一怔,拿着食物的长指一翻。很奇怪,心里倒没觉得丝毫厌恶。
瞬刻,却是她张牙舞爪的笑声。
“逗你玩儿的,我没有碰过。”
女人啃着包子,含糊不清的说着,咯吱咯吱的,像小老鼠。
喔,他也被她小摆了一道。
乐吧。得意吧。
好。真好。
顾夜白微微一笑,“路悠言。”
“哎。”
“头低一点。”
“做嘛?”她皱起两管眉。
你头发上粘了树叶屑子。”
“哦,谢谢。”她脸微红,俯下螓首,让老大伺候。
五指微屈,敲在她头上。
啊。
悠言一愣,猛地抬起头,手一指,“顾夜白,你敲人?!”
他淡淡一笑,又收起表情。
“嗯,逗你玩儿的。”
说罢,抬腿便走。
拽!这死人!
悠言抓狂,瞪向男人高大宽阔的肩背。
比比二人身高,无法报复。罢,拎着她的小包子,咬牙,跟着他继续跑路。
荧山。
悠言没料到顾夜白要来的却是这座学校后侧的小山。
“这里倒是很适合先什么后什么。”一路走,一路咕哝。
二人的距离足以让他听清她的话。
顾夜白面无表情的瞟了一眼手掌,握了握,放开。
嗯,原来,打人,可以上瘾。尽管,不过一回。
行至半山腰,东方破晓,夺目的霞光拂面而来。
悠言一时看得痴了,好一会才恍到老大已然走远。望去,却见顾夜白站立在不远的地方。
微微的风中,意态闲适,阳光映在他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边,高贵得仿佛古希腊寓言故事中的神祗。
不是没有见过装冷耍酷的男生。
只是,眼前这个人,怎么说,他身上的疏冷并非刻意装扮,却是从骨子里一点一点透将出来。
骄傲又寂寞。
悠言突然一惊。不过是刚刚认识的人,她又有什么理由以什么立场去判断他的性子。
她似乎是认识他了,但他的五官在她心中却始终那样的模糊不清,凌乱碎长的刘海和过厚的镜框把他与她隔断到安全的距离。
这个男生身上似乎有股危险气息,若有还无,明知道要排斥却偏偏又被诱导着靠近。
悠言呆了呆,又微微苦笑,拍了拍胡思乱想的脑袋,快步跟上。
待到山顶,却见绿油油的草丛中躺了全套画具,画板,支架,画纸,炭笔,颜料,调盘,甚至,还有小桶清水。
她这时倒是有了觉悟,大概猜到顾夜白来这里干什么。
这个古怪的男人。
“你这样随便乱扔,不怕东西被人偷去么?”
顾夜白瞥了她一眼。
“偷去就偷去罢,再说,这些我并不认为会有什么人偷。”
一愣之下,她点点头。
“也对。它们也只有在合适的人手中才可以化腐朽为神奇。譬如你。”
一顶高帽子砸过去总不会错吧。再说这男人的画真的让人惊叹。
如果不是他的画,也许今天她不会在这儿,悠言不觉微微出神。
只是,他为何一直寂寂无名?这样的画技,即使是被誉为全校第一的魏子健也绝对远远不及。
魏子健,脑里映起那抹矫健的身影,脸上不觉一热。
不动声色的扫了女人一眼,顾夜白淡淡道:“想起谁了。”
这话一出,两人都吃了一惊。
这男人的眼睛真毒。
悠言大涩,呐呐道:“我没有。”
“抱歉,是我多事了。”耳边,是男人冷硬的声音。
悠言一时怔仲,垂了眸。
“到那边坐下。”
“你要我做你的模特么?”悠言微讶,羞涩了。
“嗯。”
“我还是第一次做别人的模特。我的样子还可以么?”
她喜孜孜的语气,突然愉悦了他,刚才淡淡的不悦一扫而去。
不悦?为什么不悦?为她脸上的晕红,为她突然想起了谁?!
不觉,长指弯入掌中,他冷冷道:模特最重要是五官和形体突出,有时找不到好看的,丑不拉叽的也行。
“顾夜白——”悠言怒,随手扼杀了一把生命,一坨草扔了过去。
二人距离一段,她力气小,力度不够,无果。
凝向那依坐在小岩石上的女人,顾夜白皱了皱眉。
“你的姿势太僵硬了。我并不打算画死而不化的模样。”
悠言大怒,圆圆的眸狠狠瞪向男人。
“嗯,进步了点。”
悠言黑线,倒。
半晌,不见他动笔。
疑惑。
顾夜白道:放松点,做你平常认为最放松的姿势就可以。
悠言吐吐舌,皱皱鼻翼,捣蛋的心思又起。
“最放松吗?这可是你说的。”
娇小的身/子往后一仰,倚到石上,闭上眼睛。唇边抿起抹浅浅的笑,
“睡着了就最轻松了。”
开始装尸体。
奇怪。
好一会,也没听见他的声音,沁凉又微暖的空气中传来的,是若有若无的沙沙的声音。
他开始了么。
突然,声息,不闻。
他生气了?!
眼睛一睁。
眸光,却突地和他的相碰。
他正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柔和而专注,那薄薄的温润,仿佛一泓秋水细漩,把她慢慢吸了下去。
他的手真好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炭笔轻轻移动,是在纸上勾勒着她的轮廓么。
悠言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心跳,有点急遽。
有点,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