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卦的第六爻是「亢龙有悔」。这是干卦最高一爻,亦是最后一爻。穷此,阳气将消,阴气渐长;位高势危,物极必反也。「亢」有高与傲的意思,高指所处的位置,傲指所持的心态。「亢龙」就是登上九五之尊,日渐骄起来的龙。处于这种状况的龙迟早会感到后悔。
一个人初登高位的时候,对之前的艰苦奋斗记忆犹新,会比较珍惜这个得来不易的位置,处事会谦虚、谨慎,还会不断反省,尽量服膺天道,务求做到与天地同德。历史上的开国之君,初期大都能够这样做。
然而,一个人处高位久了,就会让屁股代替头脑去思维,渐渐变得不可一世,「贪天之功以为己力」,觉得自己要做甚么都可以。这就会陷自己于危地。
《系辞传》有云:「吉凶悔吝者,生乎动者也。」意思是祸福悔吝皆由行动引起。
处高位者难免会轻举妄动,言多必失,动多会错,错了就会后悔,但覆水难收;行动所产生的后果,一旦变成事实,就再也没法改变。因此,即使身为九五之尊,亦应「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不遵循天道者,必自食其果,遭受教训。所谓天道,无为是也。
然而,一个处高位的掌权人,又怎肯自我约束,清静无为呢?关键是要敬天知命,明白自己有所不知,有所不能,若非时空条件配合,单凭个人的能耐,是不能有此成就的。
此之所以,一个未成功的人,不可以赖命。赖命就只会怨天怨地,不懂得检讨自己的得失,以后努力改进。未成功的时候,人应该「终日干干,夕惕若厉」,不断作新的尝试。希望透过自强不息,去突破时空的限制。这样,即使最后仍不成功,也可以不枉此生,生活一样会很充实,很有意义。
相反,当一个人成功的时候,就要相信自己的成功有「死好命」的成分。如果误以为凭一己之力,就可以登上高位,就会目空一切,胡作妄为,变成亢龙有悔。所以有些成功人士会说,发达是因为怕老婆。这是自嘲,亦是一种智慧,知道需要很多机缘巧合,才有自己的成就,不可排除时也命也的因素。
此外,对于有悔与无悔,我们亦应该有辩证的态度。在努力求进的初段,我们应该勇于尝试,「或跃」几次也飞不起也不用后悔。在这段期间,很多功夫都好像白费。但这种白费,只是从成果上着眼,但生命却没有白费,「或跃」可以积累经验,为将来的起飞打好基础。在起步初段,我们需要一种「对青春无悔」的生活态度。
但到了事业有成,已在行内有领先地位时,我们就应该「戒之在得」,经常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有悔」。
这样才能培养出一种谦卑的心态,有助停留在高位多一点时间。不过,成功者亦不用过度留恋高位,「物壮则老」,难道真的以为自己可以老而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