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文学是人生的什么，是肉、是血、是骨骼，还是每天维系生命的精神？
闲来时，我们几位坐在一间茶室里，以隔空的飘逸讨论着文学的本质。阿维是一位工程师，在摆弄着机器发动机和轴承以维持一家人生计的同时，却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与蔓妙的诗歌和清丽的散文结为了终身的情侣，弄得他老婆莫名其妙地在吃醋；黑猫是科班出身的，是标准的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他对文学的热爱却来自于对文学存有的刻骨仇恨和极度的蔑视，他说文学是妓女、是霉变、是垃圾，是世界上最奸恶肮脏的物质之一，这是他的认识；而天性安恬的天歌却是一名师范毕业生，多年来坚硬的生活没有让他变成情感的结石，却让他变得越来越软、起来越温，有些悲天悯人的味道了。他认为文学是人类的良知、人的善心、是人类之间相互悲悯的的唯一血脉，他特别佩服的人是列夫.托尔斯泰。
我们凑在一起纯属误会。
黑猫饮了一盅茶，将空杯子用力地一掷，有些激动了，谈什么文学，文学死亡了。他列举了文学的死亡，比如颂歌，比如阿谀，比如求一口饭吃，一版一版的歌颂篇章，比如一本一本出版的歌颂南词般的散文，甚至是一些群众组织办起的诗歌读诵会，甚至是纪念日，甚至是某个政治人物的生日祭日，他M的，文学始终充当着妓女的角色，谁权大、谁给钱、谁能了你饭吃，受到赞颂的肯定就是谁。
黑猫人好，对事情的判断上显得有些偏颇，而善良的阿维却截然不同。他私秘性地热爱文学真是发自个人的内心，他写的很多散文、散文诗还有小说，我都一一读过，我喜欢他内心那份真正的宁静，静得能听见水滴的落地声，这是一份来自内心世界与外部世界的相互映证。对生活、对生命、对灵魂、对情感和良知的思考，绝对地构成了他文章的主题。这种缺少赞美的写作和对生活真实的批判主义，是他的文章不受报刊杂志待见于的原因之一。我喜欢他的散文，轻盈、淡笔，点墨、圈字，无意间的简洁和明快，甚至直接表达的手法颇有独家文风之象。可惜，他只是喜欢而已，没有当成终身的追求和事业去做，没有当成谋生的工作去做，这是他的幸运，也是文学的幸运。
天歌是写诗的，从二十岁开始，现在还写。多少年来他的创作态度非常端正，非常勤奋，几乎到了每日必写的程度。然而，他的诗歌内心里流溢着一缕自我欣赏的艺术好感，这种满足感和小众意识，始终在冲淡着他对现实的逃避和人际关系的极度恐惧。幸好，他选择了一个正确的适合他性格的行业。我们都认为他呆在一所小学校里，是活下去的最大理由；每一天面能对着相对纯洁的孩子，也许真的渐渐地远离了这个残酷的社会，逃避开了这个充满竞争和拥挤的世界，才让他保留着一份与诗歌有关联的清新和单纯。其实，我们几个人特别羡慕他目前的生活状态和行业选择，能在满足着基本温饱生活的前提下，有一份正当的职业和一个相对自由的职业，未把写作和诗歌当成挣钱的机器，才让他拥有了因为文学而自保的纯洁，也是我们愿意到这所小学来，情感凑在一起的重要原因。
当代中国文学的死亡原因之一，就是文学在失去文以载道、文学承担的救世主角色之后，却慌不择路地充当了别人的角色，彻底地丧失了自己的文格，留下了文以娱乐的功能。文学创作和文学欣赏虽然说是一个人的事情，却不能当成一个人的事情去经营去做大的。文学的外衣之下，隐藏着诸多的欲望和渴求，比如生存、比如谋生、比如择业、比如献媚等等。黑猫诅咒地说过，文学就是一件美丽的外衣，华丽的外表是人人必需的装饰，他接着说新华书店里摆在最显眼处的书籍，多数却是思想的垃圾、是人类饱食后恶心的粪便。虽不全信，却也相信他说出的道理。我去过规模大一些的书店，尤其是政府办的新华书店，的确有他说的现象存在。在职官员、官方文客、网络吹鼓手、理论名人、退休官员的书比比皆是，真的就摆在了一入大厅的前脸中，也难怪出一本书需要自费、自销的黑猫愤怒不已。幸好我们之中没有谁让官方出版过一本具备思考、具有文学表达的作品，独立和自立的写作，这也是造成我们始终游离在文坛之外的原因之一，当然了，如果中国还有一个所谓的文坛江湖的话。
天歌曾经见过一个小摊的贩子，这个贩子对文学的憎恶特别出奇，几乎到了不共戴天的程度。天歌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愤恨文学，他只是一个杀猪买肉的男人。后来，我告诉他，这个杀猪的贩子不是一般的杀猪贩子，当年的他可是一名热情的文学青年，组织过庞大的文学社团，后来，他改行了，改成杀猪买肉的人。就是这个行业养活了他一家人的嘴巴，也培养出了考上名牌大学的儿子，如果依靠文学来促成和完成这些事情，不亚于中国的天方夜谭、为啻于遇到阿里巴巴。
有一次，我坐在一个修鞋的男人面前钉铁掌子，这双名牌皮鞋虽然穿过很多年，很仍有必要需要继续地维持我今后的虚荣和面子，我几乎每半年都要换一次掌子，先是铁的，然后是胶皮了。他大概看到我放在膝盖上的散文书，便低着头和我谈了起来。原来，他也是一名文学网络中的写手，几年来一直在网络的虚拟世界里，奋力畅游着文学的梦想之旅。我看他的面相有些苍老，便问他多大了，我私下里估计最多就四十岁吧。谁知，他说：我快三十了。我一惊，文学挺不够意思的，真的能让人变得如此苍老。他的面相与实际年龄，差距竟然有这么大？他大概也察觉了我的巨大变化，便笑着说，我也是玩玩，能把自己白天过完的低头生活，变成夜里仰头的诗意，也许，这才是他甘于从人群的脚步下寻找幸福生活感觉的动力吧。感谢文学！他在我要走的时候，说了这句话。我笑了笑，这几年来，每次换掌子都来找他，我想这也许就是文学的理解和共鸣吧。
可能中国的所有智慧留在民间，包括文学。这才是智慧永远延续的原因吧。
我不知道自己怎样能够完好地结尾这篇文章。但是，我想，能在显眼、炫目而大潮一般汹涌向前的中国当代文学的背后，却有着许多细小的溪流，正是这些默默的写作者，他们静静地流淌中，最终汇聚成了这一条奔腾向前的大潮，成为洪流之中一朵小小的无名浪花。
其实，当代的中国有没有文学和文学到底是什么并不重要，它对我们的影响并不能影响到我们的生活。重要是的我们要感受到文学的存在，就像在深夜的天空上，能够仰看到闪烁的星光。
二〇一三年九月九日于新疆乌鲁木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