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朴树的《白桦树》想到苏联歌曲
几年前在一次我校学生的卡拉OK赛上听到一位参赛同学唱《白桦树》,我的第一反应是认为这是苏联(或称前苏联)歌曲,但身旁的年青人告诉我,这是朴树作曲并首唱的。没想到这样一首小调3/4拍子、从曲名到内容都如此神似苏联歌曲的作品竟出自我国的一位年青歌手,我服了!
我这一代人可说是在苏联歌曲声中长大的。记得在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中学音乐课上,苏联歌曲至少要占课程内容的一半以上。加之当时的电台、音乐会上演唱的也大都为苏联歌曲,所以我们那一代人都会唱很多苏联歌曲。著名作家王蒙曾不无夸张地说:“如果说我会唱的苏联歌曲比王府井大街上的灯火还多,仍不失为一种东方式的谦逊。”再如最近“裸退”的前副总理吴仪曾在外国名歌200首的电视晚会上,和几位女部长合唱前苏联歌曲《小路》、《喀秋莎》,被专家们称赞为“很有专业水准”。李岚清同志在他的《音乐笔谈》中说到2001年“申奥”期间,与莫斯科市市长卢日科夫联欢时,两人一起合唱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这首歌上世纪50年代推出时共计有四段,但现在流传的版本却只有两段或三段。一曲唱罢,卢日科夫高兴地说,“现在莫斯科的艺术家也只会唱这首歌的两三段,我俩是世界上仅有的会唱四段的人!”
说以上这一段,当然并不是如鲁迅先生所说的“挟名人以自重”,只是想说明我们那一代人被时代所赋予的苏联歌曲情结是何等的浓厚,甚至到了非那个时代成长的人们难以理解的程度。但在我们看来,这其实并不难理解:第一,上世纪五十年代,我国的对外政策是“一边倒”,相信“苏联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因此大家以会唱、唱好苏联歌曲为荣;第二,苏联歌曲确实自有它们独特的魅力,既洋溢着热烈的革命激情,曲调又如此地委婉动人。著名的苏联歌曲翻译家薛范先生说得好:“苏联歌曲中有一种‘伤感’情调,但这种伤感不是颓废,不是消沉,它很容易使人产生共鸣。”这一点可能正是我国革命歌曲所欠缺的,人们尤其是年青人对苏联歌曲趋之若鹜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当然,当时我们的革命歌曲也有抒情的。但一般都限于抒发爱祖国、爱同志之情,其中最感人的如电影《上甘岭》插曲《我的祖国》是志愿军战士热爱祖国的心声;电影《怒潮》插曲《战友》是怀念战友的歌曲,等等。只有在为数不多的以少数民族为主要人物的电影如《冰山上的来客》、《五朵金花》等,才有很少几首描写爱情的歌曲。哪像现在的流行歌曲,可以说是到了不写爱情则不成歌曲的地步。
直到改革开放以后,我们的主旋律歌曲中才真正有了抒情歌曲的地位,这些歌曲有很多深受苏联歌曲的影响。例如由张瑜、郭凯敏主演的电影《小街》简直就是苏联六十年代电影《青年时代》的中国版,就连女主角也同样是女扮男装的。而且其中的插曲《妈妈教给我一首歌》颇具异国情调,洋溢着俄罗斯的旋律特色,它与《青年时代》的插曲《我亲爱的母亲》就连曲名也使人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对越自卫反击战中涌现出了多首脍炙人口的歌曲,《十五的月亮》可能是我国战士歌曲中第一首描写思念后方妻子的歌曲,很容易使人联想起苏联卫国战争中的大量类似歌曲;而《再见吧妈妈》则明显脱胎于苏联歌曲《共青团员之歌》。后者的歌词为:“再见吧亲爱的故乡,胜利的星会照耀着我们。再见吧妈妈,别难过莫悲伤,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前者的歌词为:“再见吧妈妈,军号已吹响,钢枪已擦亮,行装已背好,部队要出发。”其中的渊源关系不言而喻。
写到这里,我感到很欣慰,用孔夫子的话来说就是“余心有戚戚焉”,因为我们这一代人心中的苏联歌曲情结传到下一代了。而朴树,一位80后的青年歌手则已经是再下一代了,他能作出并演唱如此富有俄罗斯风格的歌曲《白桦树》更使我惊奇,这意味着苏联歌曲的情结已经薪火相传到了新新人类一代。
不能不令人感叹:艺术,引起人们情感共鸣的的艺术生命力是多么旺盛!苏联解体成了“前苏联”,但那些鼓舞人心的、激荡人心的歌曲还在为人们所传唱。就像唐朝早在1千多年前已经不存在了,可唐诗却一直活在我们心中;清朝早就成为前清了,可《红楼梦》永远是我们魅力永存的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