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阵小雨,天色显得有点阴沉,或许是狂雨的先兆,晚饭后在宿舍明亮灯光之下,不禁记起昔人“雨夜闭门读禁书”之句。由此复联带地想到“高斋风雨记论文”一语,更引起我对于夜读的向往。可惜我所记得的都是片言只句,近乎断章取义了。然而反过来说,或者好的文字,本来无须冗烦满纸。如杜少陵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而惊人的警句又岂能多得?
闲话休得拉扯,好几天没记下自己的片断感想了,这里且把它梳理一下吧。
“在一堆具体的事实和无数抽象的法则上,我不免有点茫然自失,有点疲倦,有点不知如何是好。打量重新用我的手和想象,攀援住一种现象,即或属于过去业已消逝的,属于过去即未真实存在的……必须得到它方能稳定自己。”
“我似乎是从一个辽远的长途归来,带着一点混和在疲倦中的淡淡悲伤,站在这个绿荫四合的草地上,向淡绿与浓赭相错而成的原野,原野尽头那个村落,伸出手去。”
昨晚我在日记本上写下上面的文字。沉思良久,当我发现我所能得到的,只是一种思索继续思索,以及将这个无尽长链环绕自己束缚自己时,我不能不回到原先设定的神圣庙堂里了,真正的距离,原来还不到两百步远近。
年少轻狂,曾以为理想就是一个梦,现在想想是错了,不是梦,是灰。正如两年前站在图书馆窗前遥望光景,从均匀节奏中缓缓移动的脚步,那是晒了一地的黑色高粱。
“我需要一点音乐,来洗洗我这个脑子,也休息休息它。普通人用脚走路,我用的是脑子。我觉得很累。音乐不仅能恢复我的精力,还可以缚住我的幻想。”这还是我今天第一回真正把音乐对于我的意义说出口,末后一句话且故意加重一些语气。很多时候我在梦中幻想一个神奇的世界,自己无所不能,醒来之后,一片茫然。我不敢继续想下去,因为我的想象已近乎一个疯子所有。我笑了。笑融解于灯光下时,我的梦已醒了。我作了个新黄粱梦。
我想起我的爱情,似沙漏。你如我手里的一捧沙,慢慢地在我的指缝间流失,空留一个幻影,令我痴迷。弯腰轻轻地捧起一手沙,湿湿地、柔柔地,那种指尖缠绵的感觉真好。真想就这么把你捧住,可是,你依旧顺着指尖流淌。如同这心碎与痴迷的感觉,有点疼,却又忍不住放你走。爱情真如这一捧沙啊!握得越紧逃的越快。你在电话那头嗔笑着,小鸟依人。的确,没有激情,人会苍老。
我选择静默,犹如几片草叶。我想了许多零乱断续的思想,终究没有一个好法子,可以救我出目下的穷状来。听见远处公路上的车响,好象已经到了深夜。宿舍大楼里的人已经睡眠静了。远处还亮着昏暗的路灯,天上罩满了灰白的薄云,同腐烂的尸体似的沉沉的盖在那里。云层破处也能看得出一点两点星来,但星的近处,黝黝看得出来的天色,好象有无限的哀愁蕴藏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