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门蜀道组诗剑门蜀道剑门关-爱华网

剑门关

莽莽秦岭，被一匹夜月的狼
千里追赶。逼堵至此的七十二峰，峰峰似剑
大剑小剑壁立的寒光，裂开一道窄门
蜀道，一条羊肠，从门缝中
蜿蜒穿过

往南，绕小剑山，穿广汉
挽紧成都平原；往北，越秦岭，出斜谷
拴住八百里秦川。而关城像一只
巨大的锈锁，扼住
秦蜀咽喉
积石阻云，绝壁挂松，半个月亮
像是被剑刃划伤的孤雁，它的鸣叫，撒一把
苍凉的星子。半卷愁云，抚一瓣儿蔚蓝
一低头，道旁倒毙的古战马
森森白骨，雪一样晃眼

俯仰之间，烽烟已隐姓埋名，偏偏
英雄一侧身，大袖里露出天书和乾坤，偏偏
山梁的马群驮来了王者气象，迷失的蜀道
又找回时光针眼，再缝合
苦难的河山

翠云廊

皇柏是历史的后裔。
鸳鸯树，姊妹树，寿星树，罗汉树
观音柏，状元柏，帅大柏，阿斗柏，望乡柏——
八千棵树，像一张张脸，罗列在一条
翡翠长廊的，族谱之上

它们胸怀辽阔，拥抱西风和流水
拥抱被弹劾的王，被罢黜的臣，被迁徙的民
上自秦汉，下迄明清，逶迤接天，护送
英雄和美人，在日月的罅隙间
随命运辗转

针叶止滞血统的蒸发。植柏表道的士卒
早被西风遣散。廊外崖壁上，一朵小白花儿
被寂寞养活，却被孤独淹灭。张飞一拳
砸出的井，至今漂浮着陈旧的霜雪
和月光

落日的印章，在天地相连处，骑缝一摁
暮色苍茫。夕光阑珊处，一条苍翠的脐带
伸进，两千多年的人文营养，伸进
大地的悲壮

明月峡栈道

明月峡是一条翻开的刀口。嘉陵江水
如干净的纱布，清洗历史的淤血和尘土
清洗沉积的喧嚣和宁静。两岸的岩壁，在月光里
浸淫已久，千百年来，往外渗着
银器掷出的光

悬崖绝壁上，那些曾把生命拴上
秋风的人，凿孔，架梁，立柱，铺板，盖棚
在自己的智慧里，修一条隐秘的小道
让一个时代，成为自己的
遗址

有人从上面流放罪民，有人从上面
搬运王庭。滴血的杜鹃，被风一直送往后山
闪电和雷霆交替显身，一泓青溪
闪进乱石和灌木，闪进了
一个征夫的乡愁

栈道如龙蛇缠山，多少英雄梦想
陷入千年的烟涛，鸟飞兽隐。此刻，千军万马
尽悬空中，辎重和粮草，络绎不绝
风吹来时，落日摇晃着，坠入
羌笛的悲凉

皇泽寺

皇泽寺。一件干净的容器，宽阔
透明，它盛放，倜傥，轩昂，威严，肃穆
木鱼声掏空了尘世的浮躁，那些花
呼吸着整个世界的宁静
和安详

天空被诵经之声，浣洗得蓝莹莹的
苔藓是石头和树干内心的光芒，草尖上的
一滴鲜灵灵的阳光，仿佛前世的佛珠青石阶上翻飞的蝴蝶，一转身
洇入缭绕的白烟

则天殿内，“武后真容”石刻像——
方额广颈，神态安详，头戴佛门宝冠，身着僧衣
龙袍，肩披素帛，项饰珞圈，双手相叠于膝
结法界禅定印

一个人，像一炷香，超然物外
只是在灯油欲枯时，偷覷了一眼李唐的河山
便于枕畔将欲望慢慢养大，躲在帘后
一遍遍地捻着手中的
念珠

昭化古城

葭萌关轮廓尚存。砖砌的
拱形关门，矗立在条石砌成的关墙之上
关前，山岚重叠，危石峭壁，树木萧森
一条石阶小道，曲折盘桓，通往
历史深处

几千年后的关城前，火把映红夜空
锦马超和黑张飞依然在捉对厮杀，飞鸟惊落羽毛
嘉陵江水为之混浊。观望良久的弯月
用一声叹息卸下了，脸上的
薄霜

昭化古城铺开一部，珍贵的历史画卷
青铜，石器，秦陶，汉砖，船棺墓葬——
这些被时光的潮水冲刷出的，历代遗迹
是这个最早推行郡县制之一的县之治所
带血的骨殖

武侯祠，挽千年古柏；姜维井，捧半池泉水
唐县令腰笏拉纤，如一尊雕塑，立于桔柏渡口
关索和鲍三娘的碑影，像情侣
在夕光里，徘徊

2015.7.6

剑门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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