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王维《终南别业》审美赏析
王维(701年-761年)字摩诘,人称诗佛。唐代著名诗人。王维晚年官至尚书右丞。由于政局变化反复无常,他早已看到仕途的艰险,便想超脱尘世的烦扰。大约四十岁后,就开始过着亦官亦隐的生活。诗题中的“别业”是与“旧业”或“第宅”相对而言的。也就是说,业主往往原有一处住宅,而后另营别墅,故称为别业。这首诗描写的就是诗人在终南山生活的情况,表现出诗人自得其乐的闲适情趣。全诗如下: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这是一首无言律诗。首先写道:“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中岁”即中年。“道”这里指佛理。“晚”是晚年。“家”即安家。“陲”即边缘,旁边。“南山”即终南山。“南山陲”指辋川别墅所在地。据相关资料记载,辋川别墅原为宋之问的别墅,王维得到这个地方后,完全被这里秀丽、寂静的田园山水所陶醉。这两句是的意思是说,(自己)中年以后厌尘俗喧嚣,信奉佛教,晚年定居安家在南山边陲。诗歌开始就叙述了自己中年以后即厌尘俗而信奉佛教的思想。“终南山”在古代诗歌中,往往表现隐逸的地方。如,陶渊明的《饮酒·其五》中写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中的“南山”即为终南山,暗示了陶渊明过着隐逸安适的生活。
接着颔联写道:“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胜事”即美好的事。“空”即白白地,或自然而然地。“自知”就是自己得到,自己获得,或者自己感受到。这一联的意思是说,兴致来了,就独自一人自由自在地前往欣赏终南山美丽的景色,在这样美好的自然环境中获得了无尽的乐趣。这一联承上而来,诗人在此透露出来的是一种闲情逸致了。上一句中的“独”字很有分量,不但写出诗人勃勃兴致时不受任何干扰,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且也表现出了诗人的一种悠闲的心理状态。下一句的“自知”又写出诗人在欣赏美景时所获得的自由自在,自得其乐的情趣。
漫步在自然环境中,感受着自然之美,享受着自由自在的生活情趣。诗人在接着写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意思是说,随意而行,不知不觉,竟然走到流水的尽头,看是无路可走了,干脆坐下来,悠闲地看那白云的兴起。这里,诗人表面是在写漫步于优美的自然中,感受着自然之美所产生的悠闲自得的情景,实则暗示了诗人的愉悦休闲的心理状态。特别是“坐看云起时”一句中的“坐”字,可以说用得恰到好处,淋漓尽致地表现了诗人心情悠闲状态。同时,这个“云”字,也很有意蕴。在中国古代诗歌中,“云(朵)”不但具有悠闲自得,自由自在的象征意义,而且也有漂泊不定,任意西东的深沉内涵。这里,诗人借“云起”表现了自己的一种心理悠闲自得的状态。对于这两句所蕴含的哲理,就如近人俞陛云在《诗境浅说》说:“行至水穷,若已到尽头,而又看云起,见妙境之无穷。可悟处世事变之无穷,求学之义理亦无穷。此二句有一片化机之妙。”这里,也就道出了诗人处无尽的事变之中,而淡然面对并巧妙化解的平和心态。
最后诗人写道:“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值”即遇见。“叟”就是老翁。这两句的意思是,在“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时候,偶尔遇见山林中的一位老者,就与他谈论山间水边之事,竟然忘了回去的时间。诗歌结尾,在一个不经意处,在一个“偶然”之时,遇到了一个人,而且是老人。诗人没有写明这个老人的身份,也没有姓名,但与诗人“谈笑”而“无还期”(即忘记了回家的时间),可见这位老者是与诗人具有共同志向的人,同时这也给读者带来了无尽的审美想象空间。可以说,诗歌这样结尾,不但突出地表现了诗人豁达的性格,闲适的生活,而且引入人的活动,更好地增添了诗歌的人文性。
在艺术上,这首诗歌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首先,人物性格鲜明。
这首诗把退隐后自得其乐的闲适情趣,写得有声有色,惟妙惟肖。兴致来了就独自信步漫游,走到水的尽头就坐看行云变幻,悠闲自得由此可见。
其次,注重细节描写。
诗歌在“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大背景中,诗人又描写了与“叟”偶遇而笑谈的细节。其中这个“谈笑”,不但表现课诗人自由惬意之态,也给读者留下了无尽的审美想空间。
再次,注重时空交错。
在诗歌中,特别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一联,上句中的“处”字,下句中的“时”字,不但将行到水源的时间过程给空间化,而且也把人看云起时的空间关系给时间化,从而使诗歌的境界更加开阔高远。
最后,语言简洁平实
这首诗歌的语言简洁平实,平白如话,却意蕴深刻。同时,在这平实简洁的语言中,不但富有情趣,而且更有理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