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和柳宗元的贬谪诗之比较 柳宗元与韩愈共同倡导

韩愈和柳宗元的贬谪诗之比较

  摘要:贬谪诗是韩愈、柳宗元诗歌创作中的精华,韩、柳的贬谪经历相似,但他们的贬谪诗却在抒发遭贬的复杂心情时呈现出了不同的特点。韩、柳的迁谪生涯使诗歌的表现范畴得到了极大的拓展,明显地体现出了迁谪诗歌的本质特点,诗歌的题材有所变化和发展,提升了整个唐代诗歌的深厚度。
  关键词:韩愈 柳宗元 贬谪诗
  
  贬谪是封建统治者对犯错官员的惩罚制度,是中国封建社会所特有的文化现象。所谓贬谪文学,宽泛地讲,是指身处仕途的文士在遭受官职上的贬谪后,身处都城之外的异地他乡所创作的以反映贬谪生活和思想感情为主的文学作品。贬谪文学的真正奠基者是屈原和贾谊,屈、贾二人用生命谱就的华美诗章,是贬谪文学中的极佳作品。唐代,诗家辈出,诗人多数身在仕途且遭贬谪之苦,其中著名诗文作家张说、李邕、王昌龄、刘长卿、韩愈等,都被贬两次或两次以上。对于官吏和文人来说,贬谪是不幸之事,尤其是贬谪到边远之地,更使贬谪者身心受到极大的摧残。但是,文人的贬谪,却成就了诗歌的繁荣。唐代不少优秀的诗文作品,便是贬谪文人在流贬中写成的,唐人直接写流贬之事的诗歌为数不少。据今人尚永亮先生统计,《全唐诗》中“贬”字出现19次,“谪”字出现271次,“迁”字出现512次,三者相加,已逾800次之多。这是明确提及贬、谪、迁诸字样的作品,至于没有用到这些字词,却专门描写、旁及贬谪的作品,数量更多。南宋严羽曾在《沧浪诗话》中说:“唐人好诗,多是征戍、迁(谪)、行旅、离别之作,往往能感动激发人意。”韩愈在其仕途中,三次被贬,其中两次被谪于外。柳宗元自贞元二十一年(805)被贬往湖南永州,历时十年,于元和十年(815)正月被诏回长安,同年三月再次被贬至更加僻远的柳州,四年后在柳州任上抑郁而亡。《汉书·艺文志》云:“感于哀乐,缘事而发。”韩愈、柳宗元二人既才高学厚,又连遭贬谪,对哀乐自然感受极深,虽然韩、柳二人的遭遇相似,但是二人的贬谪诗表现出的韵味却很不相同。
  韩愈贬谪诗的内容主要是对朋友诉说他遭贬后的心情,如同一篇篇饱含着感情的书信,在与亲朋好友的交流中排遣心中的苦闷。而柳宗元的贬谪诗却是描写清幽冷峭的自然山水,在对自然山水的独特审美中找到心灵的慰藉,以安慰因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而破碎的心灵。
  韩愈的诗大多为自身的冤屈鸣不平,但也触及到社会的黑暗面,对当时的社会矛盾有所揭露,对社会的不合理现象有所鞭挞。他可以从为自己鸣不平,扩展延伸到为朋友、为百姓鸣不平。这些迁谪诗不同于韩愈平时的应酬诗、应景诗,它出自诗人的肺腑,感人至深,且思想内容深刻。赵翼在《瓯北诗话》中说:
  昌黎以主持风雅为己任,故调护气类,宏奖后进,往往不遗馀力。如荐孟郊於郑相,荐侯喜於卢郎中,可类推也。其於友谊亦最笃。
  从中可以看出韩愈是喜欢和人交往的,而且喜欢将他的所思、所感与友人分享,他的贬谪诗的抒情显得外向,可以看出韩愈粗豪的一贯风格,掩饰不住一代文宗“补造化、觑天巧”的广阔心胸和雄厚才力。柳宗元被贬前后的情形类似于屈原、贾谊,但他的出身,既非帝胄,也非望族,因此对君主的眷恋依附,不如屈原强烈。他被贬后的情绪,也不像贾谊那样“忧伤病沮”。在精神境界方面,他对理想的追求不如屈原执著。由于佛、道的影响,他注重调节情绪,如他在《赠江华长老》中写道“偶地即安居,满庭芳草积”,又在《晨诣超师院读禅经》中说“澹然离言说,悟悦心自足”。在记山写水中排遣愁闷,而使心绪归于稳健和平静,以“独钓寒江雪”的凛然风姿,而令后人为之景仰。总的说来,他的抒情是向内的,他用一种“物皆著我之色”(王国维《人间词话》)的方法,将自我的感情和外界的景物融合为一体,看似写景,实为写心,虽为写心,实为写景。让人读来自觉有一种凄怆寒冷的感觉扑面而来,处处有诗人的影子,但诗中的文字中却没有诗人存在。他用这种高妙的手法将自己隐藏起来,将自然景致中阴暗、险恶、充满危机的一面与诗人心态中孤寂、愁伤、抑郁崛傲的情感互相交融磨合,并给诗人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景与情因此而得到了统一。
  韩愈、柳宗元二人的贬谪诗创作对传统的继承和创新、意象的选择、抒情的范式等方面也有很多值得注意的地方。韩愈讲究创新,虽然他与贬谪诗的奠基者屈原有心灵上的共鸣,但是他的诗歌通畅浅白,感情真挚,较少险峻怪僻之弊,用纵恣豪放、浑茫雄博的笔法来写迁谪诗,与屈原的寄托遥深、委婉缠绵有区别,但这正是韩诗的精华所在。柳宗元对屈原更多的是继承,宋人严羽说“唐人惟子厚深得骚学”。此论相当中肯。屈原式的忧思忧怨也就成了南贬诗人最先体验到的贬谪情感,柳宗元与屈原同病相怜的命运处境和情感心态上的生动参照,一方面激发了他的创作激情,同时又强化了他对人生悲剧的体验,使他心中的感伤更加深重和具体。柳宗元诗中的幽怨,更多的是用以表达内心深处巨大深沉的贬谪体验。诗人常依托于山水风物来负载和传递,很少放言直道,因而他与二湘式的幽怨更为接近,他的诗中总是有着一种清怨幽怆的色彩。他的诗精工密致,韵味深长,在简淡的格调中表现极其沉厚的感情,呈现出一种独特的面貌。
  正因为韩愈、柳宗元对传统的继承和创新的不同,他们诗歌的意象选择和抒情方式也有所不同。如人们非常熟悉的韩愈的《八月十五夜赠张功曹》和柳宗元的《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韩诗笔力雄拔,语调悲凉,虽然倾诉了受谪者抑郁苦闷的心情,但一种豪壮之气跃然眼前。诗的开头就营造了一个淡云布满苍穹,清风吹拂、月光流转的阔大场景,在这样的场景中借张曙口唱出的歌吟又是“声酸辞且苦”,这就使所抒之情无形中扩大了。而在抒情的过程中他选择的意象是“洞庭”、“九疑”、“蛟龙”、“天路”等宏大的意象,抒发的感情却是不能得到特赦的无边冤屈与苦闷,这就使感情抒发得充塞天地、淋漓尽致。而在诗的结尾作者故作豁达之语,这笔锋一转处,韩愈的才情气度便显露无疑,忧闷的情感在无奈的苦笑中抒发得更加邈远。柳宗元的这首诗也可以说有着阔达的意象,但他的“大”和韩愈的相比就显得有点“小”了。全诗感情深沉,画面壮阔,写景物有鲜明的地域特色,且染之以浓重的感情色彩,景语、情语难以分辨。诗的开头虽也阔大,但他抒发的愁思却是细密连绵、不可断绝的。全诗都笼罩在一种无边的茫茫愁思之中,用使人透不过气来的压抑感表现诗人此时的痛苦心情。所选的意象是“惊风”、“密雨”、“九回肠”,仅此几个就使诗歌呈现出一种屈原式的深厚,感觉不到大而绵邈的豪壮。
  韩愈、柳宗元的迁谪生涯使诗歌的表现范畴得到了极大的拓展,随着诗家角色的转换和创作地点的转移,诗歌的题材也有了变化和发展。他们所创作的内容丰富的迁谪诗歌,提升了整个唐代诗歌的深厚度。迁谪诗歌的表现手法,在前人的基础上获得了很大的提高,韩、柳迁谪诗歌的表现技巧,在前人的基础上有所拓展。韩、柳在贬谪诗中用不同的表现手法来排遣心中的怨愤,以求得心境的平衡,既不过于哀愁,也不过于激越,实现了思维的超越。唐代是贬谪诗歌获得长足进步和大丰收的时期,而韩、柳此时期的迁谪诗歌很好地体现出了迁谪诗歌的本质特点,对中国古典诗歌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韩愈和柳宗元的贬谪诗之比较 柳宗元与韩愈共同倡导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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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尚永亮.逐臣与唐诗[J].古典文学知识,2001,(1).
  
  (刘俊林 甘肃兰州 西北师范大学文史学院 730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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