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相声名家苏文茂今天中午因病辞世,享年86岁。苏文茂老先生在相声界里可谓德高望重,他在相声界的辈分不算太高,属第七代“文”字辈,但在相声界一直尊称他为“大师哥”,因为他在“文”字辈里拜师较早,在1943年拜“小蘑菇”常宝堃先生为师。入行时间仅次于他的弟子赵伟洲之父赵心敏先生,在赵先生去世之后他便成了“文”字辈的门长。而且“文”字辈也是以他名字而起的,原本第七代应该是“仁”字辈,而随着苏文茂较早入行且声名鹊起,因此这一辈的相声演员很多都用“文”字起名,如刘文亨、殷文硕、魏文亮、王文玉等等。
苏文茂先生的相声可以说影响了几代人。尤其他所发扬光大的“文哏”艺术更是对相声事业的重大贡献。因此被称为“文哏巨匠”。代表作《苏批三国》《红楼百科》《文章会》《论捧逗》等等,都已经成为文哏相声不可超越的经典。苏先生不仅文哏说得好,还有很多针砭时弊的讽刺型相声也相当深刻,如《新局长到来之后》《高贵的夫人》《维纳斯的烦恼》等等。此外还有很多经典小段也家喻户晓,如《扔靴子》《含梨片》《抚瑶琴》等等。他还培养了很多相声人才,弟子中有赵伟洲、刘俊杰、崔金泉、武福星、宋德全等名家。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苏老的风格,那就是“儒雅”。他可以说改变了很多人对相声的看法。有很多人认为相声就是耍贫嘴搞笑的,而听了他的相声便知道原来相声也可以说得这么高雅。苏老的相声文而不温,含蓄隽永,听后在开心之余又回味无尽。当然也会有人说他的文哏不可乐,但我觉得相声绝不仅仅只是一种搞笑的艺术,而是一门综合了多种门类的艺术形式。演员的表演风格自然也应多样化,而绝不能仅仅以是否可乐当做唯一的评判标准。
苏文茂先生作为老一代的相声艺人,又师从最具天才的相声大师常宝堃,因此他的艺术功底非常人可比。听他的文哏相声可以感到他举重若轻,拿捏有度,包袱抖得也恰到好处。所以真正会听相声的人都很佩服苏老的功底。那些认为他的相声不好笑,说不乐观众这样的言论实则就是对相声艺术的无知,是极为幼稚浅薄的表现。
因此当年因为批评了被“钢丝”们尊为教主的郭德纲而恶毒攻击苏老的某些“钢丝”们的行为实在很恶劣。在2006年,郭德纲最火的时候苏老给了泼了盆冷水,直言不讳地说:“郭德纲像个暴发户,他自己乱吹,网络也替他吹。”针对郭德纲说他会600多段相声的说法,他说我学艺63年也只知道传统相声有200多段,又说他的老师小蘑菇常宝堃也只会90段,常先生有把扇子写着这90段相声的名字,堂会的时候拿到观众席让观众现场点,点哪段就说哪段,这才是真正的能耐。“像郭德纲这样的就是一个人拜把子——不知道自己的老几?”
不过苏老对于郭德纲也有肯定的一面,认为他的活儿“玩意儿还不错”,他的条件也很好,如果虚心努力能做出成绩。但又指出他更看重的是人品,“做艺首先要做人,否则只能是昙花一现。”
苏老批评郭德纲的言论一出来,立刻引来了很多“钢丝”们的围攻。因为当年郭德纲是以草根面目示人,在相声里也动辄讽刺那些老艺术家,还摆出一副非主流的架势,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反体制英雄,被主流相声界欺负的弱者。因此苏老对郭德纲的批评被一些“钢丝”认为是主流相声界对郭的打压,苏老也遭到“钢丝”们的恶毒攻击,给了取了个“白眉大侠”的绰号,甚至还有人说要拔了他的白眉。
那么苏老当初批评郭德纲是打击这位草根英雄吗?当然不是。苏老一辈子与人为善,从不与人结仇,在相声界口碑极佳。如果他真是心胸狭隘之人不会得到从老一辈到新一辈几代相声演员的尊敬。那么他为何措辞严厉批评这位相声新人呢?我认为这恰恰是他对相声艺术有责任心,有忧患意识的表现。
苏老入行六十多年,亲炙于常宝堃门下,和张寿臣、马三立、郭荣启等最顶级的艺术大师都交情甚好。因此有能耐的人他见得太多了,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郭德纲被捧到天上的时候,苏老对他的评价也仅仅是“不错”而已,而且说:“能让我说出不错的人也确实不错了。”这个评价其实是比较客观的,既肯定了郭有一定的实力,又指出他还没到火候,不像媒体捧的那么高。
但苏老对郭德纲的狂妄和媒体对他毫无原则的吹捧是很看不惯的,因为那些老一辈的大师们哪个都比郭强上百倍,但哪个也没像他这么狂。所以他认为“做艺首先要做人”,认为“如果人品差,艺术方面的才能再高,也会让观众生厌,最终会被淘汰。”
所以如果说这是苏老对郭德纲的批评,还不如说是对他的忠告,也是对所有相声演员的忠告:无论何时都要虚心,不要浮躁,不能骄傲,要先学做人,后学做艺,把观众当成自己的老师,才能在观众心中留下位置。这样的忠告是老一辈的艺人六十多年来舞台经验和人生历程的总结,无论何时都是对所有从艺者的真知灼见,不刊之论。
遗憾的是郭德纲并没有听进去苏老的忠告,一直负面新闻不断。有了点名气后便开始疯狂捞金,不在艺术上下功夫,导致了德云社内部矛盾的爆发,骨干成员纷纷出走。而在艺术上也越来越走下坡路,不到40岁便已江郎才尽,后来基本上就靠网络段子来搞笑了。那些说郭德纲是相声的救世主,一手拯救了濒危的相声艺术的言论现在听起来很讽刺。因此也验证了当年苏老对他的批评与忠告是多么准确和珍贵!
如今,大师仙去,相声界失去柱石。像苏老这样视相声为生命,一辈子认真做人做艺,有良知有风骨的老艺人是越来越少了,因此苏老的仙逝是相声界的重大损失,但他所留下的经典作品和道德文章却是一笔不朽的财富,将惠泽后人。
苏老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