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子是个生来的乐天派,从小就什么都不在乎,和父母亲性格迥异。是基因变异?还是隔代遗传?不得而知。他看别人考试成绩好不眼红,看别人乐器拉的好不着急。用常规的标准说就是不求上进。怎么办呐?还是逼着学吧。妈妈有时象美国的虎妈一样,给报了课外学中提琴,学游泳,学中文,学唱歌,总之别人孩子学什么咱孩子也去试试,总能找到能适合他的有兴趣的东西吧。可结果是基本没有。只有一样东西则爱不释手-电脑。一玩儿两三个小时不停。昨天学提琴后老师汇报说今天学习时他注意力不太集中,而且才得知每天该练习20分钟他只凑合5分钟,还不停的看表,嘟囔塞气的。三字经上有孟母择邻之说,虎妈在不就结了?可三字经上又说养不教谁之过?父之过!怪我?!因此又气昏了老爸-没收你的电脑!今晚给我写字、练琴、学中文,不许玩电脑!
次日凌晨醒来,回想昨天的事。看到现代小孩子们离开电脑一分钟都没法活的感觉,简直有点不可思议。实际上也是,对于现代的孩子们,没电脑还有什么好玩?!连大一点的儿子也常常帮腔说,没电脑一天都没法活。只是,前些天中学组织去几百公里外的维多利亚国家森林公园野营,一共九天,没电灯,没电话,没电脑,甚至不让带书看,他们跋山涉水,沿河漂流,攀岩绳降,捡柴生火,烧饭洗碗,支拆帐篷,总之风餐露宿,这样的历练,对他是个不小的触动,他从此知道衣食住行的重要,原始生活的乐趣,知道没电脑照样活!而且还建议我下次回国时,一定带他到我童年的乡村老家去看看。
孩提时代是在北方偏僻的山村度过的。别说电脑,就是电灯电话还都不普及。煤油灯照明,只有大队部有一台摇把子电话。孩子没电脑难道就不活了?嘁,玩得多得去了。首先是打尜儿(ga2)。尜是象形字:从上到下读作“小大小”。用长约10厘米,直径5厘米左右的木棒,将两头削尖,就是尜,再加上约半米长的扁型木板“尜棒”,齐了。几个孩子凑到一起,在空地上用尜棒画一个几米直径的圆圈,叫做“城”,跟孙悟空给师傅防白骨精划的一样的⭕。开玩儿。甲方将尜放进框里,再手用“尜棒”去敲击尜的一侧头,使尜旋转弹起,然后迅速用“尜棒”将尜打向远处,越远越好,越难捡到越好。乙方去捡这个尜向城里扔,叫做“供尜”。如果扔进城去,则甲方瞄准尜棒将尜打出城,然后估算距离,以尜棒长度为单位,算在自己名下。如果甲方没打出城,轮乙方打。以此循环。可一个人积分或分成小组。打尜四季皆宜,连体育锻炼带算数加法一起练,小孩子们特喜欢。那时打麻将犯法,大人们也没什么好玩的,所以集体生产队的农民收工晚饭之后,小伙子和大老爷们儿也成群结队的到“场院”打尜,连带开些带荤腥的玩笑,兼给小孩子们作性教育。
冬天滴水成冰,小孩子们便成群结队的到冰河上滑冰玩,自己用木头削“冰尜”做“冰车”。冰尜就是陀螺。因冰上阻力小,用鞭子抽一下,就转好长时间,非常好玩。做冰车先用粗木条钉成“井”字型,最下两条下面要钉上粗铁丝,即“冰条”,如果你二大爷是铁匠,你还可以央求他打上两条高质量的生铁冰条,让同伴眼红。最后在井字上面再钉一层木板,冰车就做成了。往冰车上一跪,用两只“冰锥”(长木棍下头带钉子)斜着往冰上一戳,就飞速前进了。玩到酣处,可以挑起争斗,用冰车相撞,头破血流而告终。那时真是成瘾了,吃完晚饭,做完家务:包括帮大人收拾桌子洗碗筷,从井里用辘辘打水抬回家,再把那猪粪从院子里铲掉,赶紧用冰锥挑起冰车就往河套跑......
夏天还是离不开河。一大群十来岁的男孩子(女孩则从来不去)星期天干完家务做完作业就往河套跑。脱光衣服,像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跳下水,多数都不会游泳,只在浅边上瞎扑腾。直到有一天,忽然悟出道理,学会了狗刨,才敢往深水里玩。玩累了就爬到岸上晒太阳,有的干脆就拿起自己的小鸡子玩弄一番,也无人耻笑。往水里撒尿没人知道,大家都干,好像偷偷的赚了什么香赢。但有时遇到特别恶劣的孩子,偷偷到上游挤出一根黄瓜,漂在水上往下流,惹得大家一顿臭骂,但谁都不会承认,肇事者也只有参与漫骂的行列,贼喊捉贼。乡下的孩子不象城里的孩子文诌诌,就像村民野妇一样什么都骂的出口,骂的牙碜。
后来上了中学还对水情有独钟。那时学校强迫学生午睡,其实十几岁的中学生中午根本就不困,哪里睡得着?再说趴在桌子上更睡不着。于是,等检查午睡的学生会干部刚离开,我等几位就偷偷溜出校园,两个学生一辆自行车,冲向八里之外的“杨营子大井”。这是“农业学大寨”时打的大口井,估计有二十米见方,水深据说没头顶。经常用自行车带我去的是孔夫子的七十几代嫡孙,人高马大占字“繁”,虽早已丧失了孔夫子的聪睿,但人老实巴交。到达目的地,急吼吼的脱个净光,吊儿郎当,开始下水扑腾。偶尔见到一两个天津下乡知青(都穿游泳裤),蛙泳一圈又一圈,羡慕不已。等估算午休时间快到了,赶紧回校,提心吊胆地怕被巡逻的逮着。有不幸被逮着的,不但难逃一位非常难揍(做的意思,tomake)的X老师的爆训,还要在坏人坏事簿上记下“某年某月某日,XXX到杨营子大井洗澡”,等期末鉴定时算帐。X老师是我经过的最糟糕的中学老师,女的,小个,一脸麻皮,穿件当时最时髦的洗得发白旧军装(据说是对象是军官-排长送的),挺红,挺积极,典型的变色龙,第一节课自我介绍时,就给大家一个下马威,没有同学对她没一点好感。那时同学们给老师变了四句顺口溜“拿着罗圈-”章“老师(制造罗叫章罗),下雨不打伞-淋(林)老师,不当副手-正(郑)老师,撅着屁股-X老师”。后来人家摇身一变不当老师而成了律师,你说哪挨哪?话说远了,就是靠着那样自学的拙劣水技,后来俺还跳到过松花江戏水而没被冲跑呢!
事过多年,但往日如昨。
历史就是历史。今天我要是孩子,我也会迷上电脑的,不但好玩,而且有用。这不,白天用它备课讲课,上网查文献写论文,处理数据图像包括PS,email一天往来就有几十份,与同事开会用skype。等下班回家人手一台手提电脑,无线上网,外加ipad,iphone。晚上小儿子做完作业赶紧上网玩minecraft,大儿子连做作业带玩R,老婆躲到会客室看特务片《潜伏》,老夫斜靠床上看杨钰莹《寂寞的解药》视频、姚笛的《裸婚时代》、李欣汝的《丑女无敌》、孙红雷的《男人帮》......咳,我等都被电脑缠上难以脱身啦!要是再给我一个童年,也许打尜就不再是童趣,我会像小儿子一样迷上电脑。
想到这里,第二天就把他的电脑还给他,只是给了几个附加条件了事。本是亲父子,相煎何太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