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谦交了个女朋友,一个刚大学毕业的艺术系女生,单纯得很,说起话来口无遮拦。8 9文学网韩谦将女朋友介绍给女儿,极力装的很自然的说:“宝宝,这个是月升阿姨。”
韩宝宝翻翻白眼,“长的真丑。”评价完,低头吃牛排。
原本期待出现的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并没有发生,韩谦有些尴尬,抱歉地朝女朋友笑笑,低声说:“她总是会对你产生一旦抵触心理,时间长了就没事了。”
可惜他的女朋友自己也孩子气十足,一点肚量都没有,嘴一撇,闷不吭声地埋头吃沙拉。
这个叫林月升的女孩比韩谦小了整整十岁,是他公司里的新职员,做事笨手笨脚,说话不会看人脸色,俨然就是个从小被身边的人娇惯坏了的千金小姐。但是,这个人善良、直爽,没有丁点心机,完全没把韩谦这个经理放在眼里,上班没几天,小妞儿在电梯里遇到韩谦,开口就说:“经理,工资能不能先发啊?我有工作了,想请我朋友吃饭。”一脸理所当然,好像预支薪水天经地义,搞得韩谦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当然,韩谦的小动画设计公司里职员上百,他也不是每天都去公司,能让他关注这个女孩,不是因为她没大没小,而是因为她长的像自己的前妻,说白了,长的像自己的宝贝女儿,连性格都像,让他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韩谦的恋女情结算是十分严重了,他唯一的财富就是女儿,可有时候想想,女儿总有一天是别人的老婆——到头来自己还是一无所有。
他看了眼月升,不由自主地想:十年后,我的宝宝是不是也是这样?娇气又活泼,任性又善解人意,带着些矛盾又招人喜欢的气质。
韩宝宝突然冒出一句:“爸爸,洪叔叔怎么没来?”
韩谦一愣,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压低声音呵斥道“韩宝宝,他是你爸还是我是你爸?”
小丫头虽然小,还是知道在外头得给足爸爸面子,于是委屈地将小嘴一扁,不再说话,眼里含上两汪泪水。
月升好奇地追问:“她说的是谁?”
“我上司,常带丫头去玩。”韩谦头疼。
“你上司?天下地产的洪安东?”
“嗯,你知道?”
月升傻呵呵直笑:“谁不知道他啊,又帅又有钱,天天上报纸和娱乐新闻。”嘬了口红茶,小俏皮的模样,“我是三八花痴女嘛,嘿嘿,你和他很熟?”
韩谦勉强对她一笑:“不熟,工作关系而已。”
确实不熟,如果撇开工作关系的话,他自认自己只是洪安东众多情人中的一个,和别人没有区别。真有区别,也不过是别人只陪洪安东上床,他除了当床伴还要替那个败家子打理庞大的商业事务,当了两年冤大头,他不想当了。
韩谦想起洪安东,难受,不想,更难受。韩宝宝用孩子的眼光去看待洪安东,这个人无疑风趣幽默,老小子一个,很是讨孩子欢心。而韩谦已经下定决心和洪安东划清界限,不是谁甩谁,他只是自保。洪安东对他说爱,也一样对别人说爱,他从一开始就不信他们之间有感情这玩意儿,只是洪安东演的太真了,让他意志薄弱的时候一时无法抗拒。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在感情上栽过一回,居然还不知道退避三舍。
洪安东近几年越发红的发紫,搞房地产出家的洪家已全面向多元化发展,当年洪老爷子以一块荔枝地起家而书写一段商界神话,如今他那看似没头脑的儿子先后吞并市里几家龙头网络公司和传媒公司,将触须伸向娱乐圈,垄断电子商品的进出口,大面积开发旅游度假村,天下地产名下的酒店、娱乐城、夜总会、超市、不计其数。
刚满三十的洪安东当之无愧被各大新闻媒体称为首富,什么赚钱就玩什么,动作之快之猛,涉及面之广,让人瞠目结舌,整个天下地产在洪家第二代手上壮大到前所未有的水平,无人能撼动其地位。而所有人都看得出,洪安东心血来潮下一个决策,韩谦就要使尽浑身解数给他搞定,他在他背后费了多少心血,两个当事人偏偏弄不清楚,一个是忙得没时间去算计,一个是习惯成自然,玩得没心思去感激安抚对方。
从什么时候开始形成这样一种局面,韩谦也不太明白,这两年来他的生活只围着两个人转,一个是宝贝女儿,另一个就是那个老小子洪安东。而韩谦的身份始终是低调的,拥有两家小公司,在总部偶尔客串一下管理总监,似乎没有为自己争取什么,他也没必要争取什么,天下地产尽在他手里,他只管为洪安东赚钱。至于他疲于奔命赚来的钱洪安东怎么花,他没有精力去探听或者追问。市里的教育建设、公共设施、庙宇重修、捐款赈灾、建立慈善基金,处处都有洪家的资金赞助。当然,洪公子不仅仅在这些方面出手阔绰,媒体之所以如此青睐这位黄金王老五,还有一大部分原因是他三五不时地会制造出一些夺人眼球的桃色新闻,从商界女强人到银幕明星,从青涩少年到半老徐娘,不管男女,只要让洪公子对上眼,一掷千金也是常有的事。
韩谦回忆一下这几年自己走过的路,和姜续曾经爱得死去活来,他花了很长时间将这段感情看开,可惜现在两个人像仇人一样连朋友都做不成,他不想重蹈覆辙,不想和洪安东也留下这样一个结果,如果自由就可以维系两个人的爱情,那他就给足对方自由。
两个人都是男人,或许,可能,大概,对彼此忠诚并不重要,他如此安慰自己。洪安东包养的小情人质问他为什么住在洪家,他二话不说搬出来;洪安东在酒会上勾搭上一个富家千金,他自动消失免得让洪安东不自在;洪安东和某个偶像明星搂搂抱抱被狗仔队拍去,他亲自出马摆平烂摊子。没有用,怎么努力都是一场空,他越是纵容,洪安东就是越是肆无忌惮,他傻了吧唧等了两年,终于大彻大悟了:洪安东任性自大,除了自己,没有爱过谁,拿下他这个碉堡,满足了败家子的成就感,他这个人,也就没那么宝贵了。
姜续还爱过他,而洪安东,只是把他当作战利品,到底有没有爱过,谁知道呢?
一餐便饭,韩谦心事重重,两个丫头都气鼓鼓的地怒目对视,宝宝故意把果汁弄翻,撒了月升一裤子,月升毕竟是大姑娘了,不能以牙还牙,只能用眼神杀死对方。
韩谦直接无视,更加头疼欲裂:带一个孩子就够要命了,又多出一个孩子,以后有的受。
吃完饭带两个丫头去陶艺吧玩一玩,月升是艺术系的,学过拉坯,此时炫耀似的在韩宝宝面前拉出个浅罐子,问韩谦:“等烧好给你当烟灰缸好不好?”
韩谦点头,“行啊,放这吧,过几天烧好带你来拿。”
韩宝宝冷眼看着,我戳……
罐子成了一团烂泥,月升气歪了鼻子:“你……”
韩宝宝:“切,拉了个歪歪扭扭的罐子还这么嚣张。”
月升:“唉,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谦虚呢?那你拉!”
“我不会。”
“不会还说别人?”
“不会就不能说啦?”
“我看你是小孩子,懒得和你吵!”
韩谦以手扶额,顶着一串冷汗,脑子里嗡嗡作响:好吵。
两个丫头争吵的结果,是月升教宝宝拉坯,宝宝信心十足地要拉出个比月升还漂亮的罐子,一个露出“我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才教你”的神气,另一个摆出“我看在我爸面子上才向你学”的姿态,玩了一个多小时,宝宝力气小,拉坯不好控制,一直没学会,气得想哭。月升在一边冷嘲热讽:“你这丫头会啥?笨!我教你盘泥条好了!”
宝宝:“你求我啊。”
月升:“你叫我求你我就求你岂不是很没面子?”
吵归吵,两人还是坐在桌前玩的不亦乐乎,最后韩宝宝玩累了,一个劲地犯困。
韩谦不掺和女孩间的事,他就坐在茶几边看着,老神在在地喝几杯茶,恍惚想起十多年前和前妻认识时,前妻也是月升这个年龄,转眼,物是人非。他常常想当初没有遇到姜续,现在是不是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羡慕不来,都是自己一个人造成的错,自责,后悔,无济于事,可怜这苦果也让女儿一起承受。
他和前妻一直没有断过联络,前妻移民后嫁了个老外,上周生下个男孩,给他发邮件传来几张照片,宝宝看了照片很是兴奋,缠着他要去看混血儿弟弟。他推脱说太忙,他实在没脸见前妻,知道对方过得好,负罪感才稍稍减弱点,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人如刀,至刚则断,韩谦看透了自己的脆弱,漂泊太久,疲倦得无处可逃,无处歇脚,他心里极度想要一个家,能让自己找个港湾放松,也能让女儿多个人撒娇耍赖,孩子太懂事了让人心疼。他已经没有感情再付出,现在想努力组建一个家,感情上很勉强,心情上很迫切。
晚上把月升送回职工宿舍,他始终没有对这个女孩动手动脚,也没这兴致。两个丫头坐在车后排,月升极不文雅地打呵欠,宝宝一身是泥地横枕在她腿上,睡得正香。
韩谦从倒车镜上看了眼月升,笑问:“我女儿是不是很聒噪?”
“当然!”月升一点都不客气,“和你一点都不像!”
韩谦歉然道:“其实她很乖的,就是和你不熟。”
月升点一下头,说:“我知道,只是,以后我要当后妈,想起来有点害怕。”
韩谦眉目微颤,沉下口气:“月升,有一点我要和你说清楚……”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月升截断他的话头,抢着说:“我喜欢你,就会对你女儿真心的,我就是嘴巴坏,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面上很是不服气,“你别把人看扁了,真当我是小心眼的后妈啊?刚才你女儿和我说,她爸爸是个工作狂人,整天忙得要死要活都没有时间陪她。”
“工作是迫不得已的……”韩谦无奈地回眼扫了眼女儿,淡淡说:“刚出社会的时候我也有抱负,磨到现在也差不多磨光了。现在的愿望无非是当一个朝九晚五的职员,赚的钱够养家糊口就行,不需要太多,每晚回家能和家人一起吃饭,吃完饭舒舒服服洗个澡,陪女儿做作业,或者滩在沙发上看无聊的肥皂剧……”他顿了顿,本来顺口想说“晚上睡觉时枕边不要总是空空的。”寻思片刻,觉得虽然自己没有别的意思,但这句话说出来太暧昧了,于是忙转移话题,自嘲地笑笑:“不好意思,我不是想和你抱怨,月升,我们是不是有代沟啊?”
“没有,”月升低下头拨弄拨弄韩宝宝的短刘海,羞羞涩涩地说:“那种生活好的很,我爸妈不也是这么过了一辈子?就是这么平淡才能白头偕老么……”
韩谦的手下意识去摸裤兜里的烟,转而想到后排还有两位女士,在这个小空间里让她们吸二手烟可不好,尤其是女儿,他从不在女儿面前抽烟。他把手缩回来放在方向盘上,不再说话,好像抽烟可以缓解什么似的,一旦不抽,心口处便有根神经被扯着反绞两下,疼得厉害。白头偕老是个很轻松的话题,结婚时前妻提起过,后来是姜续,接着是洪安东,但这个话题对他来说却越来越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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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找了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女朋友,韩谦对于如何让两个人有谈恋爱的感觉很是纠结,虽然他的年龄并不老,但由于过早接触社会,十多年在商界打滚交涉把他磨得对玩乐没有什么概念。89文学网遇到朝气十足的月升,让他不自觉地感到自己的心态未免有些未老先衰,难得抽出点时间,两个人说是去约会,却在车里沉默了十来分钟。韩谦一个头两个大:带月升去玩吧,除了常带女儿去的游乐场,他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玩;吃东西吧,又不知道哪种地方适合年轻人的情调。
月升提议去新开发的江景别墅区看看,她的几个师兄在那画壁画。
韩谦点头,大大松了口气:总算不用为去哪约会绞尽脑汁了,这简直比谈生意还麻烦!
驱车半个多小时到郊区的江景别墅群,绕到游乐场的壁画前,看到三个人流浪汉一样的人,满身颜料,狼狈地坐在墙根子边吃快餐,一个头上覆块湿毛巾,一个打着赤膊,另一个长得像只傻熊,一看就知道智商不高。
韩谦失笑:“他们就是你常提起的师兄?”
月升横他一眼,嗔道:“是啦。”
“他们真是艺术系的研究生?怎么像民工一样?”韩谦边调侃边放慢车速,缓缓停在壁画边。韩谦走下车,月升拉住他的手,还真的羞涩了。
墙根子下的三个人齐刷刷看过来,傻熊样的人保持无表情的傻相,打赤膊的人一脸惊奇,而头上覆湿毛巾的人陡地震了一下,脸部表情僵硬地伪装出轻松的模样。
“他们就是我和你常提起的几个师兄。”月升如是说,眼睛却只看着头上覆湿毛巾的人。
当局者迷,局外者清,韩谦自嘲地发现自己就是那个可悲的局外者,一眼看透了这俩人的关系。其他师兄都是掩人耳目的,只有这个,她提起过的青梅竹马,很明显不是简单的朋友关系。“你好,我是月升的男朋友,韩谦。”他伸出右手,情绪没有多大起伏。
“我叫唐语。”对方笑得痞兮兮的和他握了握手,释然又轻松,却无法掩饰眼里的不甘和嫉恨。
韩谦不着痕迹地避开这挑衅般的视线,月升和这个青年是什么关系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他略微为月升感到遗憾:她太无知稚嫩,不晓得如何重视真正重要的人。
年轻的对手一身随意邋遢的运动服,健康自然的肤色,浓眉大眼,鼻梁英挺,精神抖擞地微笑,笑容阳光般灿烂。韩谦甚至能闻到自己身上腐朽的味道,这是年轻人单纯热情的世界,而自己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他看一眼月升,苦笑——他自己配不上这大好年华的女孩,她是那个青年的宝贝,不是他韩谦的。
打赤膊的青年见那三人冷场了,干笑着打圆场:“韩先生别站着啊,坐坐。”慌忙不迭地将屁股下的破报纸抽出来,放在旁边的地上毫无意义地抹了抹,招呼韩谦:“坐啊坐啊。”
韩谦抽抽嘴角,言语不能。
傻熊一样的青年看看韩谦,看看月升,看看自己的两个同学,似乎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言未发,脸上是始终没有改变的痴呆相。
在壁画下逗留没几分钟,韩谦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胡乱找个借口,带上月升逃之夭夭。
月升坐在他的副驾驶上,疑道:“你好像不是很高兴?”
“没有,”韩谦勉强露出笑容,“你朋友很有趣。”
“我看得出你很没精神。”月升望定他,缓缓说:“你在别人面前要装笑脸,如果在我面前还装的话,会很累的。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特别好看?可惜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真正发自内心的笑一笑,你这样我很心疼。”她歪歪脑袋,拉住韩谦的手,带着恳求的口气继续说:“不高兴的事压抑在心里多不好,以后你难过就哭,生气就摔东西,在我面前尽管暴露你的心情,好不好?”
韩谦翻手握紧对方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回应这个好女孩。
天下地产刚开发一大片江景别墅豪宅,工作堆积如山,韩谦忙得脚不点地,只能抽空给女朋友挂挂电话,除了抱歉还是抱歉。女朋友没时间陪,女儿是万万不能丢下的,周末在女儿的死乞白赖之下,韩谦硬是挤出一点时间带女儿去游乐场玩了一圈,然后带着小丫头吃个夜宵才回来,刚进家门,保姆给他倒了杯水,小声嘀咕:“韩先生,洪总来了。”
已然昏昏欲睡的韩宝宝精神来了:“洪叔叔?”
韩谦将脸一肃:“宝宝!这都几点了?洗漱一下去睡觉!”
保姆揽着宝宝劝道:“小祖宗,你洪叔叔喝得烂醉,哪有精力陪你玩啊!乖,听你爸的话。”
保姆连哄带骗地把小丫头带走了,韩谦揉揉额角,上楼打开主卧的房门。
洪安东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整个人酒气烘烘的,鞋也没脱,嚷了句:“韩谦谦,你回来了!宝宝呢?”
韩谦走到床边坐下,松了松领带,“去睡觉了。”
洪安东满足地叹一声,“亲爱的,我想死你了。”说着,懒洋洋地爬起来,从背后抱着韩谦,“宝贝,好几天没看到你了,让我抱抱……”
韩谦一动不动地坐着,冷冰冰的道:“洪安东,我上次就和你说清楚了,我和你一刀两断。”
“好嘛好嘛,一刀两断……”洪安东烂泥一样滩在他身上,在他脸上啄一口,脖子上啄一口,没正没经地念叨道:“宝贝,再让我亲一下……”
“洪安东,我交了个女朋友,真的,我不想再和你有什么瓜葛了。”他想一拳将洪安东打飞,可洪安东在他脖子上蹭蹭,蹭得他心软了,他最受不了洪安东撒娇。
“好嘛好嘛,你交了个女朋友……”洪安东当他说着玩的,完全没放在心上。
韩谦仰头看着天花板,无望了。
洪安东吭哧吭哧地咬着他的脸,手脚并用把他按到在床上,他不指望一个酒鬼能对他有多温柔,毕竟在床事上,他从屈服的那一天起就发现自己没救了,他被一个个谎言骗惨了。洪安东进入他的时候很粗暴,几乎没有顾及他的感受,从始至终他的痛感比快感多得多,他几乎要麻木了。为什么不拒绝这一场早就料到没有快感的**,或许是因为洪安东的拥抱,因为在整个过程中,对方假深情地一遍遍唤他的名字。
“我前几天去江景别墅群看了一下,风景不错,我挑了一栋,等装修好了我们就搬进去。”洪安爽快完后,侧身搂住韩谦,“宝贝,那是我们俩的家。”
韩谦无话可说,心里既酸又甜,甜的是洪安东的情话诱人,酸的是这种情话他听得太多了!
洪安东想起什么好玩的事,突然笑个不停,“唉,对了,我去看别墅的时候遇到件很搞笑的事,居然有个小孩在我们家门口尿尿,哈哈哈……我很多年没遇到这么有喜感的小孩了,真是太有趣了。”
韩谦连赔笑一下的精力都没有,他把脸埋进枕头里,合上眼睛装睡。关于洪安东层出不穷的艳遇,他一个都不想听到!
不管晚上有睡还是没睡,只睡了两个小时还是三个小时,早上七点一定得起床——虽然放暑假了,但孩子还有假期补课,他得陪女儿吃早饭,然后送孩子去上课。
韩谦在镜子前端端正正地系好领带,转到床前站定,他看着熟睡中的洪安东,默默无语。
两年前他打算带着姜续出逃的那个夜晚,洪安东承诺过:“留下来,他给过你多少,我发誓给你更多更多。”
确实是更多,更多伤心,更多背叛,更多屈辱。
你不年轻了,蹉跎了这么多年,还要在这种人身上浪费多少时间呢?这样优柔寡断不是自己的性格。韩谦狠下心,接连加班好几天把手头上的事务处理掉,打算摆脱一切和天下地产有关的职务,打印好辞呈,给洪安东挂电话,正事没来得及说,洪安东便兴致勃勃的道:“宝贝,我正打算找你呢,江景别墅那里的装修设计图出来好几张,你来看一看。”
韩谦耐着性子婉拒:“洪安东,那不关我的事……”
“好啦,宝贝,你怎么越来越像你女儿,闹什么性子啊?”洪安东大大咧咧地笑起来,“乖,你过来选一张设计图,我们晚上一起吃饭。”
“我没空。”
“什么没空啊?我问你秘书了,你晚上没有应酬也没有加班。”
“不好意思,我要陪我女朋友逛街。”韩谦冷笑:你忙完工作可以花天酒地,凭什么我就一定得百无聊赖地等着你?
电话那头一阵死寂,接着,洪安东嗤笑一下,“你女朋友?”
“我女朋友。”韩谦强调:“已经交往一段时间了。”
洪安东猛然坐直身子,眼瞪得溜圆:“韩谦,你什麽意思?你把我当什么了?”
“洪安东,你真可笑,你的情人三教九流,一把一把的,我不过是正经交了个女朋友,你倒是还来反问我把你当什么了。”
“这,什么?我,你的意思是?啊?真不和我好了?”洪安东一时急得口齿不清,“那不是你开玩笑的吗?”
“洪安东,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韩谦的回答不带一丝感情。
挂掉电话,顺手把电板□,韩谦把脑袋埋进手掌里,叹气。
真他妈烦心!
晚上将女儿送去钢琴老师家补课,之后陪月升逛逛街,他不知道年轻女孩喜欢些什么,也不知道送些什么东西能让女孩高兴。他把月升带到珠宝首饰展示柜,轻描淡写地说一句:“送你一枚钻戒吧,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款式的,你自己挑。”
月升夸张地“啊”了一声,连连摆手,“钻戒这种东西怎么能乱送人?”
“我没有乱送人,送我女朋友怎么算乱送?”韩谦垂下眼帘,在柜台里扫视一番,指指其中一枚,对柜台小姐说:“麻烦你,这枚。”
月升急忙制止:“我不要这么贵重的礼物!”
韩谦不解:女人不都喜欢这些?
月升拉他一把,嗫嚅道:“这种东西……是结婚的时候才买的……”说着,脸上红了一红。
韩谦竟有点不知所措,“那不要戒指,你看看想要什么,项链也行,你总要让我送你个东西。”
“你这人真奇怪,有钱没处花啊?”月升含羞带愧地斜他一眼,指着一条摆在角落最细的白金手链,“那我要一条手链好了,谢谢你。”
韩谦觉得这个女孩越发可爱了,两人逛完街,他照例把月升送回职工宿舍——前两天说要给她租个单身公寓,丫头死活没答应,还挺乐于为他省钱呢。
到了职工宿舍楼下,月升扬扬手,露出手腕上的手链,笑盈盈的,“真的谢谢你,我会天天戴在身上的。”
韩谦猛然有种想吻她的冲动,他拉住对方的手,口气暧昧低沉地唤声:“月升……”
月升微颤,也能感应出对方的要求,她抿了一下嘴唇,闭上眼静静等着。
韩谦靠近她,在就要吻下去的一瞬间卡壳了,转而仓皇地在她额头上敷衍地吻了一下,说:“再见。”
他知道他和这个女孩完蛋了,不得不逃——不知道是年龄差距还是月升太像自己女儿,他完全就是以疼爱女儿的方式和月升相处,这种父女式的感情让他连接个吻都会有**的感觉,太变态了!
烦啊!没有一件事顺心的,从职工宿舍到女儿的钢琴老师家,一路上他都在想自己出了什么问题。把女儿接回来,从钢琴老师家到自己家这段路上,他没有考虑清楚前一个问题,却是把解决方案找到了:现在什么都还来得及,必须快刀斩乱麻,尽快和月升分手!不要自欺欺人了,就算怎么给自己催眠都会有醒的那一天,自己根本就不喜欢月升,别因为自己自私让第二个女人走上前妻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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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韩谦的办公室里不断传出争吵声,紧接着“啪”的一声,安静几秒后,月升从办公室里出来,两眼红通通的。8 9文学网
项目组总管咳一声说:“月升,你手上的那个镜头要抓紧时间做了。”
月升嘴一咧,破口大骂:“做你的头啊!老娘不干了!”抓起自己的包摔门就走。
众职工们心知肚明地对视一眼,不少人都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洪安东的秘书从韩谦的办公桌上挪下来,将办公室门关了,揶揄道:“韩经理,你怎么找了个脾气这么火爆的女朋友?要让洪总知道你被人打了一巴掌,真要吓死了!”
韩谦弯腰捡起刚才月升用来砸他的白金手链,淡淡说:“有什么好吓的?我理亏,被打也是活该。”
“理亏什么啊?”潘秘书掩嘴直乐,“要是甩个情人就要被打,洪总还不被人揍残废了?韩经理,我看你没这本事还是不要学洪总勾三搭四了。”
“小潘,你这么说不怕我生气?”韩谦把白金手链放在手心里,苦笑道:“要吗?送给你。”
潘秘书嫌弃地撇撇嘴,“别人不要的东西还送我,我才不要!而且被洪总知道你送我东西,非炒了我。”
韩谦随手把手链往抽屉里一丢,“行了,小潘,你别一口一个洪总了,有私事找我就说,有公事的话请回,我已经辞掉天下的所有职务了。”
潘秘书嫣然一笑,轻车熟路地给自己倒杯茶,“公事已经解决了,我们谈谈私事嘛。”
“公事解决了?”韩谦愕然:“什么公事?”
“洪总派我来探听一下你女朋友的虚实,能搞破坏就搞破坏。”潘秘书往沙发上一坐,两腿并拢斜侧,坐姿无比淑女。
“恭喜你顺利完成任务。”韩谦寒下面孔,冷淡道。
“那也多亏了韩经理合作啊,我都不知道我和你这么有默契。”潘秘书抿一口茶,笑眼如丝,“好啦,韩经理,你说你一大老爷们,怎么还要我来给你们夫妻当和事佬啊?你别和洪总闹别扭了!”
韩谦欲哭无泪:小潘这自说自话的本领真是越发厉害了,自己要怎么解释才能摆脱“闹别扭”的怪圈?
“我知道你在气什么,洪总沾花惹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钱男人有几个像你这样洁身自好?更何况洪总就是贪玩,那些人在他眼里都是小玩意儿,你干嘛和他较真呢?”潘秘书喝着茶,眉头越皱越紧,“这什么茶啊?真难喝!你手下怎么连茶都不懂买!你没发觉这茶没法入口吗?你们男人!”
韩谦以手扶额,无语:小潘几年前还是他的秘书,当时外号叫小胖,长的圆乎乎的,洪安东看她办事挺机灵便把她调去总部用,不想这女人减肥成功,脱胎换骨成一个妖冶的美女,三下两下就爬上总裁秘书这个职位,工作是如鱼得水,行事作风泼辣老道,变得人精似的,全公司上下就她一人不怕韩谦,闲来没事就找韩谦开玩笑。当然,她只有和洪安东保持彻底的清白关系,才敢理直气壮地和韩谦开玩笑。
“你们男人的心啊——”潘秘书怪声怪气地拉长语调,把茶泼进垃圾桶里,“唉,一个男人就不好伺候,你们两个男人,让**碎了心!”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递过去,“洪总在江景别墅那给你定了一栋房子,加急装修的。这世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啧啧……”
“您发完牢骚就可以请回了。”韩谦没有接,他的目光越过钥匙,直勾勾地看着潘秘书,一字一字说:“别等我翻脸。”
潘秘书察言观色,忙道:“得,不去就不去,我才懒得当你们的和事佬。”
韩谦脸色微微缓和,只听潘秘书又说:“两个人住的房子也不能由着他一个人定嘛,他就是想叫你今晚去看看有什么地方不满意,他赶紧叫工人改。唉~~说起来昨天他来找你了吧?今早他一脸的伤啊,除了你还有谁敢打他?你们不闹一下骨头会痒是吧?要打别打脸啊,他好歹也是公众人物,顶着一张花猫脸怎么……”
韩谦重重地将笔一顿,冰山脸快要垮了。
潘秘书急忙收敛媚笑,讪讪道:“我怕你啦,我就说我哪能劝得动你嘛。”委委屈屈地站起来,“我回去等着被洪总炒鱿鱼吧,他说你今晚没去的话我就可以自觉卷铺盖走人了。”掬一把眼泪,凄凄惨惨道:“我毕竟是个打工的,老总的心情不好迁怒与我,我又能怪谁呢?只怪老天对我不公啊,刚进社会就遇上个冷血老板,也不同人家打商量就把我送去照顾天下那个败家子!人都说红颜薄命,说的就是我吧,这几年累死累活没讨到什么好,现在人家一翻脸就把我炒了,我房子还有十多年的按揭没交……”
韩谦:“……”
韩谦用那串钥匙打开别墅的房门,隐约闻到一股漆味,房子俨然是刚装修完,虽然材料都是用最环保的,但味儿还是挺明显。
他站在玄关一阵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脱鞋,因为地板干净如镜,丝发未见!想了想,他穿着鞋走进去,站在厅中央环顾一圈,摸摸楼梯扶手,往楼上走。
屋子装修得简约实用,厅和走廊色调稳重,卧室则是浅浅的暖色调,除了挂在走廊上那幅重彩牡丹和金色欧式窗帘是洪安东的作风,其余全是他喜欢的风格。
他看了一圈,停住脚步,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该留——他是来找洪安东吵架或者打架的,不是来看房子的!可是洪安东居然不在。
宝宝的房间,天花板是一幅蓝天白云,浅浅的蓝,纯纯的白。韩谦在并不大的儿童房间徘徊很久,拉开窗帘走到阳台上透气,眼眶有点酸。
洪安东这次为了哄他还真是下足了血本。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觉得怎么样?”
韩谦回头,“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就爱操心这些个不重要的事。”洪安东靠在阳台门边,笑得一分邪九分傻,“宝贝,喜不喜欢我们的新家?”
韩谦低头笑了一下,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在指间转动,说:“洪安东,我到底要和你说几遍?我和你没关系了。”
“好好好,没关系,没关系现在开始有关系嘛。”洪安东嬉皮笑脸地靠近过来。
韩谦将烟在栏杆上敲一敲,闷哼道:“洪安东,你还想被揍吗?”
“揍吧揍吧,宝贝,我和你有正事要说,你要动手也先听我把话说完。”洪安东勾住韩谦的肩膀,毫不畏惧他难看的脸色,把他手里的烟抢过来从楼上丢下去,正色道:“我要和你谈人生大事,你别抽烟,严肃点!”
“洪总请讲。”韩谦面无表情。
“别板着个脸嘛。我知道我这几年对不起你,我改还不行吗?”洪安东用两个爪子侧抱着韩谦,情意绵绵得让人反胃,“宝贝,我爱你,而且有自信爱你一辈子,百分百真心的,半句假话我出门就被车撞死。”
韩谦嗤笑:又来这一套花言巧语!
“我知道你在气我花心,说我花心我真是冤枉啊,除了你我从来没喜欢过别人!”洪安东说着说着很是义愤填膺,“我和那些人只是逢场作戏,好玩而已,哪个我有放在心上啊?亲爱的,你是我的大米,不吃会死的,别人只是小菜,可有可无。”
韩谦眉峰一挑,抽抽嘴角。
洪安东为自己这个不伦不类的比喻很是得意,拍着胸口打包票:“总之,你不高兴我吃菜,以后我就不吃了!不信你去调查,这几天我把所有以前勾搭上的人全部打发掉了,”他在韩谦脸颊上吧唧啄一口,低笑:“以后我只吃大米,好不好?”
韩谦觉得一点都不好笑,他知道自己再听下去就会被洪安东的甜言蜜语哄化了。狠了狠心,他一脚踹开洪安东,拔腿就走。
“哎呀——”洪安东抱着腿靠在栏杆上嗷嗷惨叫。
韩谦走到楼下,推推门,气得发抖——门打不开了!
“韩谦谦,我话还没说完你怎么就打我啊?”洪安东追到楼下,扶着楼梯,奸笑:“你别费心思了,我叫人把院子里的桌桌椅椅雕塑假山全搬到门外堵着了。”
“洪安东!”韩谦再也压抑不住怒火:“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就是想让你把我的话听完嘛!”
韩谦操起一把椅子朝门上砸去,暴吼:“洪安东,你别欺人太甚!”
洪安东吓得一个哆嗦,哭丧着脸求道:“谦谦,我们都还没搬进来你就把门砸坏不太吉利吧?”
韩谦重重喘口气,靠在门上,疲倦的笑了。
洪安东被他笑得发毛,“韩谦,你别气,别气,我这就挂电话叫他们把东西搬走。”
韩谦坐下来,目光无神,“快一点。”
洪安东一通电话挂出去,门外陆陆续续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接着是搬动东西的声音。
韩谦点起一支烟,自言自语般念叨:“洪安东,我和你在一起很难受,我很难受。”他吐出一口烟雾,侧过脸贴着门倾听门外的声音,喃喃说:“洪安东,我很难受。”他再也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顿了顿,他又重复:“我真的很难受。”
洪安东走过去跪在他身边,把他搂进怀里,“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要怎样都行,不要和我谈分手。”
“你错了你错了,你说了无数遍。”韩谦叹气,不想再闹腾了。
他每次和洪安东吵架,面上是他处于上风,底下受挫最深的也是他,他难受得喘气困难几乎发疯,洪安东依然没事人一样不会动半丝火气的。
洪安东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戒指盒,打开,里面是两枚结婚戒指。“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想说这件事,韩谦,我们结婚吧。”
韩谦无动于衷:“你还玩出花样了。”
“我认真的。”洪安东把戒指盒放进韩谦手心里,然后捂着韩谦的手放在心口,“我们去加拿大结婚,手续什么的交给我来办。”
韩谦平静地看着那两枚结婚戒指,久久不能言语。
洪安东的唇停留在韩谦眼睛上,“结婚以后我一定收心,绝对不再勾三搭四,我发誓!”
韩谦咬了咬嘴唇,合上眼睛任由洪安东从他的眼睛上,一路往下吻,脸颊,鼻梁,嘴唇……
洪安东在他耳边轻轻蛊惑:“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会对你一心一意,韩谦,我真的很爱你。”
韩谦说:“以后不许再有别人,我不强求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不是洪安东的情话说得太美好,是他太奢求安稳幸福了,他不信自己爱的如此疲惫怎么可能换不来对方全心全意?
洪安东煞有介事地连连点头,“当然!我保证将一夫一妻制贯彻到底!”
韩谦抱住洪安东,抱的是他后半生宝贵的幸福。他承认自己自私,没法做到无私无偿,他付出一百,期望对方起码还他五十,别让他的感情和精力付诸东流,最终两手空空。结婚这个形式不重要,他只需要心理上的寄托来维系两个人的感情,他才能够安安心心,毫无保留地为另一半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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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爸爸,我们班上学期转来的那个麦东太恶劣了,这才刚开学,他就在班上放言说情人节不管男生女生都要送他巧克力!”韩宝宝吃着早饭,露出一脸厌恶之情,越说越气愤:“前两天还在放寒假呢,他特地挂电话到我们家,嘱咐我提早给他准备巧克力!哼!我给他准备便便,叫他□去吧!”
洪安东:“噗……宝宝,吃便便的时候不要说饭。8 9 文 学网”
“洪安东,你给我闭嘴!”韩谦眉头一皱,用筷子在桌面上一顿,严厉地看着女儿教训道:“韩宝宝,再说粗话看我会不会揍你!”
韩宝宝捂着嘴忍笑片刻,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点点头说:“知道了。”
韩谦往她碗里夹进些肉松,敲敲她的碗,催道:“赶紧吃!你还好意思骂人?我看那孩子俊模俊样的,说话又礼貌,再瞧瞧你,母夜叉一样!你就仗着他不对女生动手,平时也没少欺负他吧?上次人家被你踹了小弟弟,他家长差点把学校烧了,还好没事,要不你拿什么赔人家啊?”
韩宝宝嘴一撇,委委屈屈地用勺子在碗搅动,心说:死麦东,你就在我爸面前装好孩子吧,看我不弄死你!
洪安东在一边附和:“就是就是,下次你揍男人哪里都可以,千万不要踹小弟弟。”
韩谦气定神闲地看着洪安东:“你这话是和她说的还是和我说的?”
洪安东收声,埋头喝稀粥。
韩谦又看向女儿,揉揉额角叹气道:“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这么暴力?到底像谁啊?”
洪安东敲敲鸡蛋,猥琐地怪笑着剥蛋壳:还能像谁?遗传啊遗传,可怕的遗传!
韩谦要去一趟菲律宾,最近那里工厂的劳资纠纷越演越烈,洪安东是不喜欢去解决那种事情的,什么剪彩签合同庆功之类的事他倒是很热衷,他不热衷的事也正巧是韩谦和老爷子不放心他去做的事,正好,正好!
其实在菲律宾办的这几家工厂的成本原是没有这么高的,只怪第一笔钱被败家子路过澳门时输个精光,衍生出一系列麻烦,纠纷不断,多亏了韩谦来回周旋。洪老爷子真恨不得一脚把独生子踹出门去,认韩谦做儿子!再一想:罢罢,儿子虽然没用,但找了个媳妇儿还是聪慧过人的,儿媳妇好歹也是合法的半个儿子吧?哈哈!洪老爷子这么一想,心里平衡多了,而气还是消不下,但凡提起菲律宾,定要把自己的败家儿子批驳得无地自容。
洪安东在老爸面前抬不起头,憋了一肚子怨气,可也不能怨自己老婆太聪明太精干太会为自己赚钱吧?
司机把宝宝送去上课了,韩谦转身回楼上去收拾一下行李,他预计着这次要去一个多礼拜,简单带两套西装和换洗的衣服就行,同去也只需要秘书和司机,他到哪都是很低调的,不像洪安东前呼后拥,整个一皇帝微服私访欲盖弥彰的派头。
洪安东跟上去,搓着手问:“宝贝,过两天情人节,能赶回来吗?”
韩谦想也不想:“不能。”
洪安东揽住他的腰,“有没有回来和我一起过的可能性呢?”
“百分百没可能。”
洪安东蔫了,“宝贝,我会想死你的!”
韩谦回过头看着他,“洪安东,我和你结婚多久了?”
“咳……”洪安东想了想,“好几个月了吧。”
韩谦把西装放进行李袋里,“你有没有考虑过离婚?”
洪安东大惊失色:“你说什么?当然没考虑过!”
“我考虑过。”韩谦拉上行李袋的拉链,顿了顿,又添上句:“等我回来,再慎重的考虑一下。”
“韩谦!”洪安东不高兴了,“你一声不吭揍我一顿,又让我睡了一晚地板,现在说起离婚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韩谦冷笑,拎上行李包头也不回地下楼了。
罢罢!又来这招不阴不阳的威胁!洪安东抱着脑袋坐在沙发上,听着楼下汽车离去的声音,怒火中烧!拨通小潘的电话,洪公子一阵乱嚷:“小潘!我看你是不想混了吧?想搞窝里反是不是?信不信我炒了你?”
“洪总,你什么意思啊?谁和你一窝的啊?你能怎么着我?炒了我啊!大不了我跟韩谦!我也跟腻你了,专门做些擦屁股的烂事,你还好意思朝我喊了?”电话那头的女高音拔高五十分贝:“洪安东,我告诉你,你把那小明星的肚子搞大了的事就是我和韩谦说的!你没结婚的时候我还替你藏着掖着,这才结婚几个月啊?连我都看不下去了,我陪着人家小姑娘去做人流,你怎么不陪?你快活时怎么没想想人家姑娘现在哭得要死要活?人家刚出道就被你玩了以后还怎么混?这种损阴德的事以后我再也不做了!你炒我?我还不想干了呢!”啪叽,挂了。
洪安东气得吹胡子瞪眼,心里大喊不妙!这么缺德的破事居然被老婆知道了,难怪他从昨天开始就冷言冷语指桑骂槐的,这可怎么是好?洪安东迈着八字步在屋里绕了两圈,头疼欲裂!天下大乱也!
婚,是断断不能离的!
韩谦到马尼拉的第二天晚上,回到酒店打开房门,看到洪安东坐在他的床上,定了一桌子烛光晚餐。
韩谦关上门,将文件夹一丢,松松领带,“你怎么来了。”
“亲爱的~”洪安东鼻涕虫一般粘上来,“今天情人节~”
韩谦面无表情:“滚。”
洪安东果然滚了,不过是抱着韩谦倒在床上一起滚,韩谦抬手恶狠狠给他一巴掌,洪安东伸长脖子结结实实挨下来,一脸悲戚戚,两眼泪汪汪,“韩谦,我错了!”
韩谦松了劲,脑袋向后仰去,“又是这句。”
“我就是知道错了才急着挽救的嘛。”洪安东把脑袋埋进他怀里蹭蹭,“我那次是酒后乱性么,已经干净利落的解决掉了。”
韩谦把他的脑袋揪起来,气势咄咄地瞪着他:“那女孩还不到二十岁!你派人绑着她去做人流,解决得真好!”
洪安东反问:“那怎么办?让她生下来你不是更要和我较劲?”
韩谦无言以对,又给他一巴掌,“你这禽兽!”
“我是我是!我就是知道自己玩大了,怕你不要我嘛……”洪安东揉揉左半边脸,摇着尾巴,低眉顺眼的,“你别老打这半边啊,都麻了。”探过右半边脸,“打这里。”
韩谦没再打他,打他这皮粗肉糙的禽兽也没用!除了叹气还能如何?韩谦叹了半声,后半声被洪安东的嘴唇堵回去了。韩谦抱住他的肩膀,无可奈何地合上眼睛,“洪安东,你不要让我太失望。”
“知道了,再也没有下一次了。”洪安东细细吻他的唇,轻声说:“宝贝,我们在一起不容易,不要再和我提离婚这两个字。”
韩谦偏过头,涩涩的道:“你知道不容易,不也照样玩你的,和结婚前有什么区别?”
“我收敛很多了,逢场作戏总是不可避免嘛,你也知道我这种身份的人总是要经受很多诱惑的,偶尔失足……”洪安东无比委屈,为自己狡辩了一半,想起韩谦论貌比他洪安东斯文英俊,论财也算是能呼风唤雨的主,何尝没有经受诱惑呢?洪安东脸红了一下,忙改口:“不过以后我一定坚决抵制诱惑,宝贝,不管我做了什么事,你都要相信我真的只喜欢你一个啊!”
韩谦就是这样爱使小性子,脾气来得快也去的快,这不,只要自己不怕打不怕骂,哄两句就没事了,洪安东窃喜不已,两个人一起过了个情人节,吃顿颇浪漫的烛光晚餐。韩谦一到马尼拉就没合过眼忙了两天一夜,原本打算洗个澡就睡,无奈在洪安东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死乞白赖之下,只好兴致缺缺地陪他滚了一晚床单。第二天早上洪安东赶着回国了——他晚上还要参加一个歌剧院的剪彩。
当天晚上,洪安东就把自己昨晚信誓旦旦的承诺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剪彩后的自助宴会上,洪安东认识了一位姓罗的知名音乐家,当然,年过六旬的老头子并不会引起他的兴趣,让他感兴趣的是音乐家的儿子,一位带着浓烈异国风味的青年,漂亮得异常,看过去年纪不大,只有二十左右,但言谈举止很是老道。
罗音乐家热烈邀请洪安东来参加过二月十七号晚上的慈善音乐会,老头子桃李满天下,不少音乐家都是他的学生。
洪安东并不想应承,可当他看到音乐家的儿子俊俏俏地站在一边,清爽可人,那些浓妆艳抹的显耀人物们在他面前纷纷黯然失色。洪公子色心一动,笑问:“贵公子可有演出?”
罗音乐家腰杆笔直,走路生风,偏要倚老卖老地柱根拐杖,闻言暧昧地看了眼儿子,笑道:“Jason什么都不会,怎么能上台?”
Jason扶了扶老头子的胳膊,语气带着撒娇的意味:“爸爸,我会大提琴。”
罗音乐慈爱地摸摸儿子的手,“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想上台?再练十年吧。”
洪安东吞口口水,心说这父子两真够恶心人的,怎么感觉怪怪的?想着,忍不住多看了Jason一眼,这一眼当真是色授魂与,Jason坏笑一下,阿拉伯人一般的大眼睛带着点耐人寻味的空灵,睫毛长长的,泛上一层浅金色的光辉,迷人得要命。
洪安东很是为这双勾魂的眼睛着迷,呆呆看了一阵,心下嗤笑:瞧你这骚样!你小子若真是罗音乐家的儿子,我就叫东安洪!还“爸爸”呢,难不成这变态老头喜欢小鸭子□喊“爸爸”?这嗜好古怪得紧呢,哼哼哼……有钱就是爸!老不羞赶紧的滚滚蛋吧,老子定要把这小不羞搞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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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七号晚上的慈善音乐会洪安东如期到场,金笔一挥签了三百万支票捐出去,博得一连串的喝彩,洪安东恨不得仰天大笑,但面上还是笑得很含蓄的。89 文学网Jason站在罗音乐家身后,脑袋偏一偏,若有所思地望着洪安东。
音乐会后有场小型的酒会,众音乐家们围着为人师表的罗音乐家奉承拍马,洪安东没这雅兴,贼眉鼠眼地扫视一番会场,看到了阳台上Jason的背影。
洪败家子的透视眼仿佛看到Jason包在合身西装裤下面浑圆挺翘的臀部和修长有力度的腿,在床上那是可以预料得到的**夺命。洪安东心跳加快:老子不在江湖打滚才半年,就不知道从哪飞来一只极品小鸭子,真是作孽,这不是明摆着勾人犯罪么?□熏心啊□熏心,我可是有夫之夫,这样不太好吧?洪安东摸摸下巴,随手持了杯红酒,一步三晃地摇过去。
勾搭的过程很简单,这一套流程洪安东有一段时间没有操练了,不过一点也不生疏,他将红酒递给Jason,暧昧地含着笑意问:“听说你会大提琴?想不想……”
Jason截断他的话头:“洪总不必费心了,我就会一点皮毛,能有什么想法?”
洪安东□上脑,面上一副伯乐般的诚恳认真,“不一定要精通才能有发展嘛,对了,你和谁学的大提琴?”
Jason低下头,淡淡说:“和爸爸学的。”
“爸爸?”
“爸爸。”Jason强调,大眼睛一眨,俏皮得非同一般的可爱。
“他真是你爸爸?我看着怎么一点都不像?”洪安东心里痒痒的,真恨不得立马在这小子的薄唇上咬一口。
Jason挑眉,“那么洪总以为?”
洪安东假咳一下,语调里已带上**的意味:“那你跟你爸爸多长时间了?”
Jason抿一下唇,装出认真思考的模样,“有快半年了吧。”
洪安东失笑,靠近他低语道:“我一眼就看出你是干什么的了,小子,我和罗音乐家不一样,你骗了老头子半年,中间还是客户不断吧?”
Jason不语,冷冷地扫视他一番,错开目光。
洪安东轻浮地捏捏他的下巴,笑意深了,“现在鸭子的质量还真够上乘哪,还学大提琴啊?”
Jason谦虚道:“洪总过奖了,鸭子也要提高专业素养的嘛。”
洪安东心花怒放了,“老头子你也陪,还真是不挑客人。”
Jason莞尔:“老头子父爱泛滥,床上也不爱玩花样折腾我,没什么不好啊。”
洪安东没耐心陪他一搭一唱了,干脆直奔主题,“老头子一晚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
Jason摇摇酒杯,“我不是按日计费的。”
“这么说我要买月票?十万?”
Jason侧身倚在栏杆上,做出耐心倾听的模样。
“五十万?”
Jason依旧一脸云淡风轻。
“一百万?”洪安东还真不信这个邪了!首富想吃只小鸭子居然买不起?笑话!
Jason歪歪脑袋望定他,等待下文。
一百万都不看在眼里?这只鸭子有意思!不过能开这么高价格定是物有所值啊!洪公子想得到的东西从没有失手过,更何况一只小鸭子?怎么下血本都得搞到手!洪安东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在Jason眼前晃了一下,下巴往楼下一扬,“我开来的那辆法拉利,你可有兴趣?”
Jason面上多了些笑模样。
洪安东将车钥匙塞进他的手里,调侃道:“别被爸爸知道你收了陌生叔叔的礼物。”
当晚Jason把洪安东伺候得魂飞天外,洪安东那叫一个满足啊,好似重新活了一般。这活力十足的年轻高档鸭果真是上等极品,色香味俱全的滋味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一辆法拉利换张月票太值了,要是天天都能这么快活,是不是该考虑买张年票?
正当洪安东和Jason计划着该将这月票如何挥霍,韩谦的电话来了。啥叫上天入地啊?这就叫上天入地,刚才还在天上飞着呢,一通电话就把洪公子砸下来了!洪安东拿着手机头晕脑胀,心虚得不敢接。
Jason疑道:“谁啊?”
洪安东说:“我老婆!”
Jason愕然:“老婆?”
“老婆!”洪安东气急败坏,不知道该不该接这电话。不,接是一定要接的,问题是接了后该说什么!
Jason把他的手机拿过来,抽出电板,手一摊,“世界清净了。”
洪安东怒道:“谁允许你自作主张了?”抢回手机安上电板,“把我老婆惹火了我就死定了!”
Jason支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笑笑,“洪总,你不是吃软饭的吧?”
“你才是吃软饭的!我挂电话时你不要出声啊!”洪安东开机,寻思片刻,拨通韩谦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微微沙哑,带着点难以掩饰的疲倦,“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在干什么呢?”
洪安东赔笑说:“嗯,准备睡觉了。”
“你在哪?”
洪安东卡壳零点一秒,“在家,还能在哪?”
“宝宝呢?”
“这都几点了?她当然……早就睡了,你在哪?”
“机场,我准备登机了。”
“啊?”洪安东下意识摸摸自己胸口上的吻痕,脸色变了,“你要回来了?怎么这么快?”
“不,我要去厦门。菲律宾这里的事一时解决不了,下午我和你爸通了个电话,他说以后这种劳资纠纷不需要我亲自去,请个总部的代理就行,厦门那里度假村开发的事更紧急,我要赶过去,什么时候回去还不知道。”
洪安东大大松了口气,“宝贝,那你要注意身体啊,别累着了。”
对方一阵沉默,缓缓道:“洪安东,我女儿刚才给我挂电话,她有点感冒……我照顾不到,请你多费点心。”
一阵尴尬的冷场,洪安东知道今晚自己的行踪韩谦早已了然于心却不点破,韩谦就是这点不好,太精明了,城府深不可测!
挂断电话后,洪安东自个儿和自个儿生闷气,抱着大枕头唉声叹气。Jason蹭上去,咬咬洪安东的脸,嬉笑道:“你老婆?听声音是个男的哦。传闻说你和一个男人结婚了,看来是真的啊?”
洪安东烦着呢,“去去!”
一个当鸭的,这种事情他见惯不怪了,Jason点上一支烟,抽一口,剩下大半截放进洪安东嘴里,呢喃道:“和男人结婚,你还真有勇气。”
洪安东叼住烟,深吸一口,闷哼道:“过奖。”
“后悔了吧?”
“不后悔。”
Jason嗤笑:“不后悔还出来乱搞?别撑着了,两个男人能结还不能离?”
“小子,你懂个屁啊?”洪安东摸摸Jason的手,老气横秋地叹口气,烟雾缭绕的道:“这就是人性的矛盾啊,我是真喜欢他,他要和我离婚了我非得哭死!不过喜欢归喜欢,就像那句俗话:摸着老婆的手,就像左手摸右手,一点感觉都没有呵。”
Jason把烟拿过来,抖抖烟灰,自己叼上,“洪总您就专心操劳家事吧,我拿人钱财供人取乐,不会给您造成任何麻烦的。反正我收了礼物,您一声令下我就会消失。”
洪安东极度不爽:“我一辆法拉利换你一张月票,你倒好,服务一次就想消失?”说完翻身骑到Jason身上又开始倒腾。
Jason气恼地给他一拳:“有完没完啊?我最讨厌伺候你这种虎狼之年的禽兽,伺候老头子比伺候你清闲多了!”
这一拳似怒实嗔,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捶得洪安东贱兮兮的全身舒坦:唉哈,这小鸭子还会使点小脾气,我喜欢,哇哈哈……
洪安东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既然韩谦还要过几天才回来,怕他个鸟?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自己老爸不也是这样?以后年纪大了不爱玩了,还不是老老实实和妈白头偕老?老子才三十出头,难不成这么年轻就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不妥不妥,玩是一定得玩的,不然还不得憋死啊?
二月底的时候,韩谦踏着连绵不断的小雨回到天下地产总部,问洪安东的新秘书:“小潘呢?”
新秘书怯怯道:“她……洪总把她炒了。”
韩谦苦笑:跟了他五年的贴身秘书,鞍前马后奔波,从公事伺候到私事,如今说赶就赶,一点情分都不讲。
韩谦在装修得气派宏大的总裁办公室门口站了一会儿,没有敲门,转身走了。
当初洪安东死皮赖脸地把小潘从他身边要走的目的很直白,不过是想通过小潘敲取关于他的消息,同时来回搅和他俩的关系。小潘就像个目击证人,见证他们俩相遇、争吵、纠缠、暧昧、结婚,最后走向末路。
韩谦站在这条只能通往死胡同的末路上,回顾往事,自己一错再错,费尽千辛万苦从姜续那个泥沼里爬出来,慌不择路,一脚栽进洪安东给他设计好的,更深的深渊。正如小潘对他说的一句话——“韩经理,洪安东没救了,比起以前那个姜续还更不如,你不应该老是为这种人伤心。”
韩谦已经很久没有时间陪女儿了,从总部出来的第一件事是带女儿去吃顿披萨,然后回家检查一下她这段时间的作业。洪安东醉薰薰地挂电话问:“宝贝,亲爱的我想死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韩谦反问:“你在哪?”
洪安东说:“在家啊,还能在哪!”
韩谦点头说:“好,知道了,你早点休息吧。”
洪安东炒掉的潘秘书摇身一变成为韩谦的私人秘书,股东大会的时候,她漂漂亮亮地立在韩谦身后,一身暗紫色职业装,以往盘在脑后的长直发烫卷了末梢,松松地散下来,看过去年轻了——如果有人说她年轻了,她一定会凶神恶煞地骂道:“老娘本来就很年轻,你什么意思?”
韩谦眉头微皱,“小潘,轻声点,太吵。”
以前美貌妖娆的小潘跟着个浮躁的流氓样暴发户,只给人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如今美女往韩谦这样沉稳内敛的美男子身边一站,真真是一对养眼壁人。
洪安东脸色很差:在家你怎么压榨我我也就忍了,在外我是老总,我炒掉的人你还带回来,让我面子何存?
韩谦视若无睹,没搭理洪安东一句话,简单汇报一下在马尼拉和厦门的行程,办完该办的事,起身拍拍西装下摆,领着小潘先行离去,半点不拖泥带水。
其余到场人员看戏似的观察洪安东的脸色,而洪安东不负众望地拉长脸,一张面皮黑沉沉的,心下愤愤不平地控诉:我老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怎么越来越阴阳怪气啊?隔三岔五就给我来这么一下,又不是矫情少女,还要我整天捧在手里哄着骗着啊?
哐叽一摔金笔,洪总没好气地吼道:“看什么看?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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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洪安东这几日和Jason正打得火热,家庭危机一来也顾不得快活了。8 9文学网什么都没有老婆重要,哄,是一定要哄的,不哄服帖了怎么过日子?更何况是这么能干的老婆,要真跑了,先不说自己得要死要活痛哭流涕,老爸老妈也会先把自己给吃了!
可惜,洪安东没机会活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
韩谦带着韩宝宝离家出走了。
哈,玩出新花样了啊!洪安东怒极反笑,人到这时候一般不会先反省自己的错,更别提是自我感觉极度良好的洪总。在围观的保姆司机家庭老师面前,洪安东伪装出淡定的神态坐在沙发上沉思——其实是发呆,恨不能捶胸顿足嚎哭一场:老婆,我又怎么你了?我这么爱你,你到底是为什么三天两头折腾我?!!
哄你,我哄你还不行吗?洪安东挂通韩谦的电话,哭丧着脸说:“宝贝,我错了……”
韩谦拆开手机,抽出SIM卡丢进马桶里冲下去。
韩谦带着女儿住在酒店里,不停地考虑要采取些什么措施才能和洪安东一刀两断,无奈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来,洪安东这狗皮膏药比姜续还难缠,况且自己的心被缠住了,怎么可能躲的了?不过是想讨个一时的安宁罢了。
而洪安东沉思的结果是没有结果,空屋子有什么可呆的?他要投奔那个有人气的藏娇金屋!如果说没脸没皮是洪公子的缺点,那么他还有个更要命的缺点,就是没毅力,他没毅力坚持不懈地没脸没皮,被韩谦这么三番四次的折腾,他厌倦了。
洪公子隐约觉得自己有错,不过错的不大,不就是吃喝嫖赌吗?又不是大奸大恶!你韩谦没有这些个缺点,还不容许别人有丁点污渍了?太完美主义了吧?不!这不叫完美主义,叫洁癖!再说,我爱你,连你暴力冷酷说话没趣的缺点都一起爱了,你要是真爱我,怎么连我一点缺点都容忍不了?
哼!洪安东这么一想,觉得自己占了十分理,走遍天下都不怕!
Jason听他抱怨完,打个哈欠,“说的对,那么洪总准备怎么着?”
洪安东瞬间被灭了威风,一阵气苦:怎么着?我还能怎么着?我老婆离家出走了,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能找你这个小鸭子,我怎么就这么背啊?洪安东长叹一声,怎么觉得自己有了那么一点孤家寡人的意味?
Jason攀上他的背,替他松松领带,解开衬衫上的扣子,将手探进去摸了一把,坏笑道:“怎么一身湿黏黏的?去洗个澡吧。”
“累。”
“我帮你洗。”
洪安东握住Jason的手,摸了摸又亲了亲,万分惆怅:我老婆有这半分温柔就好了,果然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两个人在浴缸里缠绵了一晚,小鸭子专业技术精湛,真该评为优秀劳模,把个洪总享受得连自己姓啥名啥都不记得了。
洪安东在Jason的金屋里腻一晚不够,又腻了一上午,和贴心小情人吃个中饭,这才道貌岸然地抖擞出一副老总的派头,到总部逛悠一圈,还没到总裁办公室,秘书就迎上来:“洪总,韩经理上午过来递了辞呈……”
辞呈?!!又拿这个来要挟我!洪安东气得心脏病都要犯了,把韩谦的辞呈撕个精光,暴吼:“我不让他辞,你!给我找人看住他!不然下一步他又要移民!”
新秘书傻乎乎的:“看住他,怎么看?”
洪安东气得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新秘书十分不会看形势,委委屈屈的说:“洪总,上次你从游乐场的项目款里挪用了一百多万去赌马,得还回去了,项目部经理早上来找我哭穷了。”
“一百万?”洪安东不可思议,“这么一点点小屁钱你找我要?你不会想办法啊?”
“不是我找你要,而且,我怎么想办法啊……”新秘书都要哭了:老总怎么和无赖一样啊?
洪安东摸摸下巴,“挂电话到夜总会去,叫那里的经理给我弄一百万出来填上去。”
新秘书无言以对。
洪安东问:“还有什么事吗?”
新秘书:“厦门那个度假村一期的第一笔款子……拨不出来……”
“多少?”
秘书递过文件,“三千多万,差韩经理的签字……”
洪安东大笔一挥,签上自己的名字,盖上公章,“拿去吧。”
秘书畏畏缩缩的,“洪总,你的签名没用……”
洪安东眼睛瞪得溜圆:“什么意思?”
“洪老先生说厦门这个度假村,凡是千万以上……都只认韩经理的签名……”
洪安东把桌面上的东西全揭到地上去,咆哮:“我才是总裁!他姓韩的是什么东西!”
秘书低眉顺眼的转动手指头,暗地里腹诽道:什么什么东西?你老公呗。
洪安东抓狂地来回走动片刻,问傻秘书:“那你说怎么办?”
秘书:“洪总,你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洪安东指着她的鼻子:“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聘你干什么?”
秘书哀怨地询问道:“那,那我把文件送到山上去,请洪老先生签字?”
洪安东:“那我爸问你韩谦为何不签,你怎么回答?”
秘书想也不想:“因为他辞职了。”
洪安东倒抽一口冷气,耐着性子问:“我爸问你他为何辞职了,你怎么回答?”
秘书这回思考了几秒,认真答道:“我想,或许是韩经理要和洪总划清关系吧。”
洪安东吼得震天动地:“或许你妈!滚——”
洪安东受了强烈刺激,通宵发奋将天下地产各个大项目的账目彻查了一遍,这才惊觉自己的地位只半年时间就要被韩谦架空了,他这个总裁根本就是个空壳子!更让他不安的是,近六千万巨款在韩谦手上去向不明。洪安东坐在他的老板椅上,寒透了半截身子,六千万对于天下地产来说并不是一个多么庞大的金额,让洪安东心凉的是韩谦这个行为,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韩谦老早就做好和他一拍两散的准备,贪污这一笔巨款存入海外帐户,不至于像几年前和他闹翻时一样走投无路。
Jason清闲了一晚上,拉拉大提琴,看看电视,哼着小调洗漱一下就去睡觉了。睡到天快亮时,洪安东回来了,把他按在床上往死里干了一轮,完全就是在泄愤。Jason没有在洪安东身上闻到一丁点酒气,但对方的行为就像个酒醉后的疯子,他声泪俱下地又是求饶又是喊救命,几次作势要逃换来洪安东更猛烈的攻击,在徒劳的反抗过程中,□声声声都能引爆男人的征服欲——当然,演得十分逼真,导致洪安东在完事后产生一些微薄的愧疚心理,摸摸他的屁股问:“没事吧?”
Jason不应,装出消沉的模样,看过去甚是可怜。
洪安东把Jason当成老婆发泄一通,气消了一大半,心下嗤笑:这小□挺敬业,还是爱惜着玩,别玩坏了。洪总替小鸭子揉揉肩上的牙印,柔声哄道:“好了好了,下次我会小心点,”摸出一张金卡塞在Jason枕头下,“给你点零花钱,别生气了。”
小鸭子看了客人一眼,眼波带着些水汽幽幽流转,汗津津的俊脸一副虚弱相,嘴唇嫣红,病西施似的让人疼。
洪安东把小鸭子揉进怀里,亲了亲,还真的心疼了一把,暗暗自责:刚才是过分了一点,要是这么对待韩谦,十个小弟弟都不够他剪!
洪安东陷在温柔乡里幻想自己有十个小弟弟的时候,韩谦带着宝宝到山上去和洪家两老谈话,他其实并没有想移民,只是想和洪安东撇清关系。而两位老人家向来对他视如己出,老太太更是将宝宝当成心头肉,他觉得自己就算出于礼貌也得和老人家汇报一下,起码得带女儿去向两老表达一下谢意。
不想,他把自己的打算和洪老爷子一说,老爷子怒了:两个男人结婚就够荒谬了,居然还想搞离婚?更何况,我辛辛苦苦栽培了半个有用的儿子,还指望你替我撑家业,现在你甩甩手就走,把一堆重大事务都推给那个阿斗?你这不是明摆着逼我这老人家出山吗?
韩谦勉强笑一下,“伯父,您夸张了,洪安东完全有能力管好天下的,只不过是贪玩而已,你也需要放手给他机会锻炼嘛。”
老太太更关心两个人的婚姻问题,明知故问地问问原因么,韩谦心照不宣地丢给她一个百搭式理由:感情不合。
两老求着韩谦再和洪安东谈谈,韩谦婉拒了。他和洪安东没什么可谈的,他怕见洪安东,每次任他如何气愤如何悲伤如何心灰意冷,败家子只要没正没经地扔几个糖衣炮弹就把他降服了。自己经受不住炮弹,卧倒爬走总行了吧?这次不同了,他心意已定,先躲洪安东一阵子,等双方都冷静下来再谈离婚的事,至于要不要移民等离婚后再说,总之就是洪安东跪下来求他他都不再回头。
算清这笔糊涂账,今后单身一辈子。
洪老爷子挂电话将正抱着Jason做美梦的洪安东叫醒,一阵劈头盖脸的痛骂,骂的洪安东恼羞成怒,将手机摔个粉碎。
姓韩的你什么意思?亏我这么爱你,这几天心心念念的都惦记着你,你倒好,恶人先告状,你真他妈够阴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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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洪安东要发脾气,找小鸭子发是没有用的,他最想找老婆抖抖威风,可惜老婆不知所踪。89 文学网洪总就差没调出直升机满大街边飞边广播:“韩谦,你给我出来!”
小潘在洪安东身边几年混得人精一样,三教九流的人都熟悉,神不知鬼不觉地给韩谦办好一系列移民的手续,急着把韩谦送广州去,连机票都买好了,行事神秘又迅速,和FBI有得一拼。
韩谦苦笑:“小潘,我不想移民。”
小潘塞给他一副墨镜:“迟早的事!有备无患!那,这个,随身携带!”
韩谦纳闷:“什么意思?”
小潘:“你会明白的,你现在就像个通缉犯,小心为妙。”
韩谦把她的话当耳边风,一点躲藏的自觉性都没有,生活过得从容优雅,饭后带女儿去散个步,耐心哄骗女儿去了新学校会有更帅的老师——小丫头最近被自己的英语老师迷得七晕八素,这几天没去上学,羞羞涩涩地给英语老师写了封含蓄简短的思念信,另外给麦东同学写了十几封警告信,灵感一上来就写,一写就是信手拈来一气呵成,颇有侠骨之风。
韩谦正为孩子的教育问题纠结得头疼,路过报亭时又遭遇新的困扰——洪安东在所有报纸上,用整个版面的广告登寻人启事,铺天盖地都是他韩谦的照片。
韩谦看着报纸,欲哭无泪,下意识摸了一下裤兜——小潘给他准备的墨镜幸好带在身上。
韩宝宝疑道:“爸爸,晚上你戴墨镜干什么?”
韩谦:“……”
韩宝宝抬头看看挂在报亭上的报纸,露出花痴眼:“爸爸,你这张照片拍的真帅。”
韩谦抽抽嘴角,拉上女儿走的飞快。
Jason打开挤爆了的邮箱,报纸信件一股脑全掉出来,他蹲在地上捡起一份报纸,念叨:“韩谦,男,三十三岁,身高一米七九,相貌端正,三日前因与家人赌气离家后便失去联系,现行踪不明,亲人好友日思夜想,苦不堪言,望知情好心人拨打电话XXXXXX,定有重金酬谢!天下地产总裁洪安东。”念完,忍了一下,没忍住,笑喷。
Jason转身靠在过道边,顺势往地上一坐,扒拉扒拉地上的东西,从一堆水电费催款广告宣传之类的信件中找出一封信,拆开信封,抽出张生日贺卡,里面很简单地写着:圣诞节快乐,照顾好自己。
Jason笑了一下,说:“这都是什么时候的贺卡了?我这么久没回来了啊……”将贺卡翻来倒去看了看,惊喜道:“呦,还是自制的,难不成是和小学生学的?”他把贺卡连带信封□上衣口袋里,笑盈盈地自言自语道:“送什么贺卡,怎么不送些实际点的东西?这家伙的行为真是越来越像个娘们了……”
上了两层楼,拐弯角那里站着个穿黑西装的高瘦男人,见到他便将手里的烟一丢,抬脚碾了碾,“呦,我的少爷,很久不见了,最近怎么样啊?”
Jason好笑,“条子龙,彭爷包我的时候你叫我一声少爷我也就厚着脸皮应了,我只是个当鸭的,你有必要神神秘秘把我约到这来叙旧吗?”
条子龙脸上僵了一下,心说:你这小□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怎么?爸爸想我了?”Jason含笑瞥他一眼,正儿八经的道:“我和他的合约早八百年前就过期了,你们道上混的要讲信用啊,他包了我三个月我还附赠一个月售后呢。”
“是是是……少爷不用担心,老大现在和新儿子打得火热,只不过偶尔会想想你,当初他是最宠你的嘛。”
“彭爷还记得我啊,荣幸之至。”Jason笑微微的:废话,我把老头子伺候成了老神仙,他能不疼我吗?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都没有什么好脸色,走到过道的最后一间房门,Jason掏出一串钥匙,叮叮当当地翻出一把钥匙□钥匙孔里,没打开房门,又换一把试试,还是没打开。条子龙嘿嘿笑道:“你多久没回来了?连钥匙都忘记是哪把了?”
“半年了吧,租这房子真是浪费钱,这个月底好像到期,退掉算了。”
条子龙把手搭在他的腰上,低声说:“一段时间不见你变得更有味道了。”
“呵,不是彭爷想我,是你想我了啊,你发财了,想包我?”Jason连试了五六把钥匙都没打开房门,干脆一脚把门踹开,霎时一片灰尘扑面而来。
条子龙捂住口鼻咳了两声,“现在包你的人是首富,我哪有钱和他拼?别说我,就是我们老大,老大的老大,那个姓麦的都不一定包的起你!”
Jason偏头看着他,“那你找我干嘛?”
“进去说。”
“这里说吧,里面脏,都是灰。”
“进去说。”
“这里说。”
条子龙蓦地握住他的手腕,往屋里推进去,反手把门关了,扯扯领带,环顾一圈简陋的房间,笑道:“哪儿脏了?我认识你那会儿我们在公厕不是也干得很爽?”
Jason倒在铺满灰尘的沙发上,多了一丝慵懒的媚态,“不好意思,以前我是只流窜小鸭子,现在是高档包月公关,不接散客。”
条子龙压上去,“为我破例一次嘛。”
“你个□的越混越穷,现在连开房间的钱都没有了,我是可以给你破例,可惜你连买我一次的钱都没有。”
“那给个熟人价。”条子龙迫不及待地解开皮带。
“打八折?”
“七折。”
“七点八折。”
“你真小气。”条子龙说完这话便粗暴地吻住Jason的唇,将手探进他的裤头里,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
Jason挣扎着问:“你带现金了吗?”
条子龙撩起Jason的衣服,低头含住他胸前的红点,嬉笑道:“我打欠条。”
Jason环抱着对方的肩,眼中迷离上一层雾气,轻喘着说:“温柔点我就给你打七折。”
条子龙果然温温柔柔的抱住他,从他的额头上细细吻下去,“怎么躺着不动?还不快进入工作状态!”
Jason合上眼睛,“自助式五折。”
条子龙愣了愣,继续往下吻,湿湿濡濡地舔过对方的锁骨,□,小腹,肚脐,最后含住Jason身下那个渐露势头的器官,娴熟地吞吐起来。
Jason抓住他的头发,咬咬嘴唇,零零碎碎地吐出一句话:“把我弄舒服了,三折。”
“操,你嫖我还是我嫖你啊?”
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嫖客把小鸭子伺候得舒服毙了。Jason侧趴在沙发上,鼻子下灰尘的味道里混进了潮湿的汗味,条子龙从背后抱着他,凶器还没从他身体里抽出去。Jason动动腰身,条子龙掐住他的腰牢牢抵在沙发上,又放缓了力道在他小腹上摸了摸,说:“别动,让我抱抱。”
Jason温顺地窝在他怀里,问道:“你怎么这么久没来找我?”
“我没钱怎么敢来找你?”条子龙像八百年没吃肉的豺狼,高|潮过后还是意犹未尽,在他肩膀脖子脸颊上咬个没完。
“你手下的小弟都比你有钱,你说你罩着那么多兄弟,想做|爱的时候有哪个兄弟陪你上床?”
“喂!什么上床这么龌龊啊?”条子龙不高兴了,“兄弟就是拿来做兄弟的!我们道上混的讲的就是义气!”
“你有点创意嘛,别老借用电影里的台词!”Jason稍稍扭过身子,做了个枪的手势在他脑门上一顿,“你啊,总有一天不是被对头毙了,是被兄弟毙了。”
条子龙不屑地嗤一声,“你懂个屁!唉,今天找你还真有事。”
“不就是吃霸王鸭吗?”
“真的有事!”
“说,借钱的话免开尊口。”
“钱钱钱,你怎么这么庸俗?”
Jason懒懒地斜他一眼,“我就一鸭还要多高尚?你先把你这根东西拿出去再来评价我。”
条子龙听话地把他黏糊糊的东西抽走了,赤|身裸|体地坐在一边换上一脸可笑的严肃,“我有个兄弟以前走私枪支……”
Jason惊喜道:“哈!走私枪支这个活赚钱,你怎么不做?尽做些收保护费的事能有什么出息?”
“听我说完啊。”
“说。”
“两三年前交易的时候招来警察,死了两个小弟,他自己被抓了,判个死缓……”
“哇,你还是别做了。”
“听我说完啊!”
“说。”
“前一段他买通狱医逃出来……”
Jason兴致勃□来:“越狱啊?呵!最近很流行!你兄弟帅不?”
条子龙无语地看着他。
Jason挥挥手,忍笑:“你说你说。”
“他查出当年交易的时候设局子套住他,向警方通风报信的……”条子龙放低了声音,“就是你现在的客人,天下地产总裁洪安东……”
Jason沉下脸色,“他想干嘛?”
条子龙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你说干嘛?我兄弟和姓洪的无冤无仇,被他弄进去蹲了两年多也就罢了,还赔了两个小弟,换我我也不能就这么一了百了!”
Jason冷笑:“对不起,我帮不了。”
“唉,我说你干嘛这么仗义啊,姓洪的对你来说不就是一嫖客吗?他钱多得花不完,我兄弟只不过想给他一点教训,顺手敲诈一笔钱,给死掉的两个小弟家属送些钱,然后逃到国外去。”条子龙揽住Jason哄道:“帮我兄弟就是帮我,Jason,算我欠你人情,怎么样?”
Jason冷着脸一声不吭。
条子龙赔笑说:“Jason,就我和你的交情,求你帮个忙都不行吗?我可从来没求过你什麽。”
Jason眼神发寒,“我和你有什么交情?不就是婊|子和嫖客的关系吗?”
条子龙默然许久,说:“可惜我没钱,我如果有洪安东一半有钱就包养你一辈子。”
“滚你妈的一辈子!”Jason朝他竖中指,“给老子打欠条!妈的个X,上次也是干完就拍拍屁股走人!连本带息的给我还来!”
条子龙悻悻地抓抓脑袋,没辙。
Jason爬起来,从地上随便捡件衣服围住下身,没好气地丢过来一通话:“你的人情值个鸟钱?告诉你兄弟,老子从不做义工,价格开过来,先交一半定金,我满意了就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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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洪安东的“小礼物”开上马路果然雷霆霹雳拉风,两个人在海路大道兜兜风,Jason手痒,把方向盘抢过来自己开,毕竟这玩意儿是他的了!洪安东迁就地挪到副驾驶坐上,随便让Jason去练手。89文学网人就是贱,以前有人管着觉得全身不舒服,现在没人管了,心里却空落落的,洪安东看看窗外的风景,兴致缺缺,回头看看身边的鸭子,还是性致缺缺。
洪安东三天两头和Jason腻在一起,并不是对这个小鸭子有多偏爱,只是他结婚时遣散了后备军团,后来虽然偶尔打打野食,但终究没形成规模,现在一时也找不到人排解寂寞,勉为其难先用着这小鸭子,不然吃饭睡觉只有自己一个人多无聊。
Jason绕着海路大道来来回回兜了几圈,直到洪安东不耐烦地嚷嚷:“你有完没完?这叫兜风?你专程来碾马路吧?”
Jason嘿嘿一笑,“我熟悉一下嘛。”
“那你熟悉够了没?”
Jason看看时间,心虚道:“够了,回去吧。”
洪安东给Jason提供的金屋在海路大道偏南的一套高层小公寓,由于怕韩谦知道,特地挑了这么个隐蔽低调的地段,业主入住率不高,物业各方面还不齐全,但房子倒是装修得十分精致,至于用这金屋藏过几个人,反正Jason不是第一个。
车子一路缓行,回到小区里,转过公园,Jason慢悠悠往停车场下坡开。洪安东枕着靠背昏昏欲睡,手不老实地放在Jason腿上,“怎么样?还顺手吗?”
Jason盯着前方昏暗的地下停车场,心不在焉地应道:“马马虎虎。”
洪安东打个呵欠,“你会煮粥吗?”
Jason一愣,“会,怎么?”
“我有点饿……”
“我只会煮白粥。”Jason没心思和他穷掰。
“我老婆会煮皮蛋瘦肉粥。”
Jason不屑道:“那你找你老婆去啊。”
我倒是想找他,去哪找?洪安东顿时没词了,讪讪地把手缩回来,转念一想:唉,这小鸭子什么服务态度?
车子刚驶进停车场,后面跟进来一辆车,来势凶猛,车灯开得昼亮,Jason心提到了嗓子眼,强装镇定地转个弯,继续寻找停车位。
洪安东眯着眼回头看了看,“谁啊?”
后面那辆车停下来,刷地关了车灯,紧接着车上下来一个人,急切的喊了声:“洪安东!”
“停车停车!”老婆,你总算出现了!我想死你了!洪安东差点跳下车飞奔过去,正笑了一半,傻眼了:小鸭子还在身边,我老婆这是特地来抓奸的?
Jason刹住车,见形势不对劲,紧张地问声:“洪总,怎么回事?”
洪安东低吼:“开车!快逃,我老婆来抓奸了!”
Jason哭笑不得:“前面是死路,往哪里逃啊?洪总,那我们要调头了。”
“调你妈!调头碾死我老婆啊?”洪安东没头苍蝇似的乱钻,恨不得在车里找个缝躲起来,Jason无语:没必要吧?
两个奸夫淫夫正乱作一团,韩谦三步两步追上来,还未靠近车门便低喊道:“跟我走!快!”
洪安东脑子一懵,又清醒了:我怕他个鸟?
韩谦焦急万分地拉开车门,声音低得微颤:“洪安东,腾宗出来了!以前我买通过他的一个手下,刚才传话给我说他今晚要……”
洪安东往Jason的方向一靠,摆出一副老爷的谱,“腾宗谁啊?你别给我转移视线,你想干什么?”
韩谦愣了愣,顾不得和败家子多解释,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把手伸进车里揪紧他使劲往外头拉。
洪安东和他较上劲,怒道:“韩谦,你玩失踪玩的开心吧?你和我爸妈说什么了?我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你牛逼,你三天两头像个泼妇似的和我……”
“洪安东!”韩谦心惊肉跳地环顾左右,压低声音截断他的话头,“别闹!我们的事以后再说,你先和我走!”
Jason伸手握住韩谦的手腕,韩谦僵了一下,Jason挑衅地一扬下巴,“韩先生,洪总很明摆不想和你走。”
洪安东成心看韩谦笑话,兴致勃勃地旁观两个男人为他争风吃醋,这个感觉着实美妙得很哪!
韩谦忍下一口恶气,低下头好声好气对洪安东道:“洪安东,想要命就立刻跟我走!”
“我就是想要命才不跟你走呢!”洪安东嘀咕:回家又要挨揍跪搓衣板!
韩谦翻手捏住Jason的手使出蛮劲推开,强硬地将洪安东从车上拽下来,直直往自己的车走。
洪安东终于怒了,他这个自小张狂惯了的皇帝爷不是烂泥脾气,踉跄几步后恶狠狠地推开韩谦,涵养尽失,吼道:“韩谦,你别欺人太甚!你不是喊着要和我撇清关系吗?现在我就和你说清楚,你要离婚要移民随便!给我滚!”
韩谦咬咬牙,挥手给了他一拳,随即揪紧他的衣领,声音低得不能再低:“我滚不滚以后再说,你知道吗?有人想害你!”
“演什么戏啊?”洪安东挨了一拳后更加狗急跳墙地暴跳起来,“除了你还有谁会想害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天下转了多少钱到你的海外帐户里?我还没死呢,我死了钱全是你的,你急什么?”
韩谦松开手,不可思议地望着洪安东,“怎么,你以为我贪污你的钱?你去问问你爸爸,他在新西兰开了好几家大型的中餐连锁店,他用的是谁的海外帐户?”
洪安东张口结舌,木讷讷道:“我爸?我爸神经病啊?干嘛把这么多钱转到你的帐……”说了一半,哑了:上次在菲律宾开工厂的钱被他一夜之间挥霍干净,把老爷子气得半死,声称以后再也不给他过千万的数目!
韩谦冷眼看着洪安东的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苦笑道:“洪安东,我不缺钱,也从来没有觊觎你家的钱,我告诉你,我对你问心无愧!你不放心我就赶紧离婚,我一毛钱都不会占你便宜。”
洪安东无地自容,虽知理亏,可怒气未消,扯扯被弄皱的衣领恼羞成怒地吼道:“是啦是啦,你能耐,我是找个人过高兴日子,不是想整天看你脸色的,和你在一起压得我透不过气,你没趣透了!连上床都像个哑巴,我早腻味死你了!当初和你结婚也是贪好玩,离就离,谁怕谁啊?”
韩谦不再说话,默默地看着洪安东,他看了这个男人这么多年,今天总算看清楚了。
这个男人纠缠不清哭着喊着说爱他,爱死爱活爱了五年,原来只是好玩。人家演戏演得逼真,玩腻了拍拍屁股就走,丢下他一个人陷在这戏台子上,退不了台,又唱不下去。
洪安东吼完,腿脚莫名其妙的一软,他知道他们已经彻底完蛋了。
韩谦的眼神涣散了,习惯性地侧身想找个东西扶,却扶了个空,站稳后一时天旋地转,完全忘记自己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洪安东后悔已极,忙向前一步揽住韩谦,“韩谦,对不起……”
韩谦换口气,狠命推他一把,“滚!”
洪安东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自己要真滚了,老婆就没了!没了老婆自己也不想活了!想着,鼻子一酸,不依不饶地缠上:“宝贝,我错了……”话未说完,身边的车窗玻璃陡地四处飞溅,紧接着传来Jason的惊呼:“洪总——”
洪安东左肩猛地袭来一阵火辣辣的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了,就见韩谦一脸惶恐地朝他扑过来,动作迅猛无比,转眼便粗暴地将他按倒在地上。洪安东在摔在地上的一瞬间听到子弹在自己耳边破空而过的声音,呆得一时无法做出任何反应。韩谦拉着他翻了两个滚,笨拙地挤进两辆车中间,贴着车门直喘粗气。
洪安东摸了一把自己的左肩,摸到一手血,惶恐地转向韩谦:“韩谦,我中枪了……”
韩谦紧张地看着他,咬紧嘴唇,显然也是被惊呆了。
洪安东疼得眼睛都红了,匆忙扫视一番自己的伤势,发现子弹只是擦过肩膀,肩上皮开肉绽,有没有磨到骨头还不明确,血倒是流得十分欢畅。“操!”洪安东正欲再说什么,身后又是几声连续的枪声,不远处法拉利发动的声音传来,伴着Jason的喊声:“洪总!上车!”
洪安东咬牙忍痛骂道:“操!这里不能呆,我们得跑到车上去!韩谦,我们跑……”
韩谦还是咬着嘴唇,额上逐渐冒出虚汗,捂着胸口的手挪了挪,血从指缝里涌了出来。
洪安东脑袋里陡地一片空白,下意识俯身将韩谦的上半身抱在怀里,飞快张望一眼他的后背——他刚才靠过的车面上留下一汪暗红色的稠血,不断往下流淌。一颗子弹从后背贯穿韩谦的胸腔,洪安东稍一搬动他,血一股子从枪眼里涌了出来。
洪安东傻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恐惧油然袭遍全身——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办!然而情况不容他继续犯傻,子弹与他擦肩而过,将他耳边的车窗击得粉碎。
Jason倒车刷地转个弯,吼道:“洪总!上车!”洪安东抱紧韩谦,艰难地拖动半米,Jason急道:“洪总,别管他了!”
“□!”洪安东额上青筋暴起,低头求道:“韩谦,你撑着点!”
红色法拉利在昏暗的停车场里简直就是活靶子,两秒钟时间就接连挨几枪,Jason俯在方向盘上,子弹在他头顶上刷刷飞过,将他惊出一身冷汗,咬牙切齿道:“洪安东,上车!你再拉着他我们都得死!”
洪安东恍若不闻,喘着粗气半扶半抱地拖动韩谦,嘴里念念叨叨着什么。Jason骂了一句娘,心说老子还没活够呢,懒得给你们陪葬!一踩油门,逃命要紧,驾车哧溜冲上停车场的坡道,转眼不见了。
洪安东愣了一瞬,顾不上骂人,要逃命的话只剩一条活路:韩谦的车。
不能再拖延时间了,他狼狈地拖着韩谦,使出吃奶的劲往墨绿色奔驰爬,爬没几步,左肩上的伤连带着左臂越来越使不上劲,麻木得几乎不能动。
Jason将车开出停车场,心烦意乱地横冲直撞,越想越不安,不由破口大骂:“操!老子只是个当鸭的,玩什么碟中谍啊?”骂完,将车头一百八十度大急转,踩足油门往停车场飞驰回去。
洪安东将韩谦拖到柱子后面,再也拖不动了,离墨绿色奔驰只有五米,可这段距离远得足以截断他们的活路。枪声停下来,洪安东不知道接下来等着他们的是什么,或许是火力更猛的狙击,或许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在向他们走来,总之,他们活不了了。血浆混着地上的尘土,将两个人糊得脏兮兮的,他回头看了眼地上被拖出来的血道,小心翼翼地将韩谦的脸捂在心口处,声音无法抑制地发抖:“韩谦,亲爱的,我们该怎么办?”
韩谦勉力将头转向自己的车,喃喃道:“我的车,没锁,你赶紧走。”
洪安东摇摇头,他不可避免的怕死,可更怕失去怀里的人。他低头在韩谦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宝贝,我不离开你。”
韩谦闻言全身颤了一下,下意识抓紧洪安东的手臂,百感交集。
法拉利从天而降一般,腾空划过一道红光,从停车场的斜坡上以370公里时速飞下来,一头撞上一辆车车尾,片刻没有停歇地划个半圆掉转车头,直捅捅地往洪安东驶过来,一路喀喇喇擦过一排隔离柱,转眼卷尘带土的到这两人身边紧急刹车,整个车子拖得轮胎擦出嘶嘶火花,扭曲的右车灯撞在洪安东身边的柱子上,“哐”地一声巨响。
洪安东条件反射地抱着韩谦趴在地上,还没缓过神来,Jason未等车停稳便慌手慌脚地跳下车,二话不说将韩谦往车后排拉。
空中传来一声枪声,枪响过后一片死寂,卡壳了几秒,紧接着连续不断的枪声似乎这才苏醒过来,骤然响起。Jason和洪安东趁那几秒空挡将韩谦连扛带抱弄上车后排,洪安东来不及拉上车门,Jason已跳回驾驶座,甩下身后噪杂成一片的枪声,将油门一踩到底玩命般往外冲。
车子一路狂奔往最近的医院疾驰,Jason回头看一眼车后排的两个血人,心有余悸的诅咒:条子龙,你个□的!
劫后余生的洪安东没心思对Jason说声谢,他颤抖着手侧抱着韩谦,不住拍打对方苍白的脸,打轻也不是,打重也不是,带着哭腔喊:“韩谦!你别睡啊!”
韩谦半躺在洪安东怀里,脑袋枕在对方手臂上,勉力撑开眼皮,哑声说:“洪安东……”
“我在这,”洪安东俯下去紧紧贴着他的脸,在他额上脸上乱吻一气,眼泪终于忍不住了,“韩谦,我在这……”
韩谦费力地喘口气,吐出几个字:“我的宝宝……”
“你别说这种像遗嘱的话!”洪安东截断他的话头,带血的手不住抚摸他的脸,哭得不成话语:“韩谦,你不会死的……”
韩谦不知哪来的气力,猛然撑起半边身子,抬手拽紧洪安东的衣服,咬字清晰地说:“我的女儿,求你帮我照顾她!”
洪安东的眼泪更加汹涌,一迭声说:“好好好,我照顾她,我会让她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公主,谁都不能让她伤心……”
韩谦松开手,全身心都松懈了,他颓然倒在洪安东的腿上,再无一丝气力。
经他这么一挣,胸前的枪眼血流如注,洪安东怎么也捂不住那个不断往外涌血的血窟窿,颤声求道:“韩谦,你撑着,马上到医院了……”
韩谦张了张口,终于什么都没有再说出来。
与姜续缠了七年,和洪安东在一起时,当真以为他的辛苦到头了,可他耗了两年,开心过几天,痛苦过几天?结婚时又让他期待了一场,现在看来,结婚又有什么意义?婚后洪安东有过几个情人他都知道,七年之痒,洪安东不到七个礼拜就开始痒了,让他还能再信谁?对姜续捆绑束缚是错,对洪安东放任不管也是错,到底怎么做才是对?到底怎么做才能让自己轻松一点?
临死前才发现,自己一辈子,没有一个人从始至终的,一心一意的,爱过他。
好强了一辈子,千万斤压力都是自己扛着,不流泪,不说苦,也没有人能让他卸下包袱哭一场,没有人听他诉苦。
他看着洪安东,虚弱得说不出话,一颗眼泪滑落,紧接着有那么多泪水奔涌而出,将脸上的血冲开了。命将到此终结,还压抑什么?能哭一场也会舒服些。
洪安东俯身抱着韩谦,无助又恐惧,他一遍一遍,神经质般念叨:“韩谦,很快到医院了,很快,很快……”从来没有这样铺天盖地的绝望,他的爱人在他怀里,默默地流淌眼泪,温热的血液逐渐浸透了他的裤子,隐约听见滴答滴答的声音,是粘稠的血液随着车子的颠簸滴落下来……
韩谦缓缓合上眼睛,累坏了。风华正茂的十年,他为爱耗尽了一生的心神,如果有机会重新来过,他选择不爱,不恨,不心动,不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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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颗子弹离韩谦的心脏不过几公分,一路颠簸致使他失血过多,送到医院时心脏一度停止跳动,抢救过来后接受了十几个小时的手术,全身的血几乎都换成了别人的。89文学网
洪安东在手术室门口,站着,蹲着,坐着,万念俱灰。Jason喊来医生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肩上的伤,他连疼都没有喊一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术室的门,唯恐医生走出来摊手说“对不起。”
手术后院方仍旧没有把握,下达了病危通知书,劝家属做好思想准备。而韩谦的身体犹如他的灵魂一般坚忍无比,不死不活地昏迷了两天两夜,暂时脱离了危险期。韩宝宝哭得要断了气,一句话都说不完整,直哭得眼睛肿成馒头。洪安东伤得不严重,但一直在发低烧,他守在那父女俩身边,什么事都不做,没了魂似的傻愣愣地坐着。一天夜里小潘送走洪家两位老人,照例回病房里看看,发现洪安东趴在韩谦身边人事不省,一摸他的脑门,热得吓人。
洪安东睡一觉,挨了几针就清醒了,随之如朽木逢春般抖擞精神,将泪人儿一般的小丫头拎给老妈代养,一面给韩谦配备好顶级的医护专家组,信心百倍地等他清醒。六天后韩谦又接受一次手术,之后身体状况趋于平稳,众人这才能稍稍松口气。洪安东想着,等韩谦醒来,自己应该说什么?“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不敢了。”“以后都听你的。”“我爱你。”
他沮丧地发现这些话自己已经说过无数遍了,韩谦醒来一定会很生气,一定懒得听他说这些。韩谦的右手背扎针扎得有点肿,连血管都找不到了,只能换个手背继续扎吊瓶,洪安东小心把韩谦的右手捂住揉了揉,低头吻一下——都是酒精的味道。
洪安东问道:“疼吗?”
洪安东答道:“一点都不疼。”
洪安东嘲笑:“你就是嘴硬。”
“一点疼有什么可喊的?”
“以后我照顾你,有一点点疼都要和我说……”
洪安东一个人在那自说自话,说的最多的就是“等你醒来……”
等你醒来,我们还有无限多的时间可以认真相爱,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吵吵闹闹,我天天说“我爱你”,不再做任何需要说“我错了”和“对不起”的事,你的话就是圣旨,让你生气直接自觉跪搓衣板。
他说:亲爱的,快点醒来吧,我洪安东这辈子就爱过你一个人,从来没有骗过你。
他说:亲爱的,以前的事我们不提了,今后我做给你看,我洪安东绝对不是只会吃喝嫖赌的废柴。
Jason在夜总会包间里找到条子龙,上来便用拳脚伺候,气势汹汹地怒骂:“条子龙,你是不是想让腾宗把我也毙了,你嫖我的钱就不用还了?啊?”
条子龙的手下暴跳如雷,破口骂道:“操!你敢打我们老大!他为了你这□和腾哥闹翻了,你以为你什么东西……”
条子龙拦住身边的手下,“你们都出去!”
一群人骂骂咧咧地出去甩上门,条子龙说:“Jason,我发誓我不知道腾宗的计划,真的。”
“□!”Jason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你发誓顶个鸟用,老子差点死了!你那个狗兄弟死哪去了?他还有一半酬金没有交给我!”
条子龙讪讪地躲开点,“你没看新闻吗?警方抓捕他的时候和他发生正面冲突,他被当场击毙了。”
Jason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些什么,问:“他死了,他的地盘和手下归谁?”
条子龙不语。
“好一招借刀杀人,条子龙,看不出你挺有心机!”Jason气得发抖,握紧拳头往他门面招呼。
条子龙挡住他的手,顺势捏紧往自己这拉了一把,面上凶相毕露,“我说了不知情就不知情!你朝我撒什么泼?他对我说只是绑架洪安东而已!向警方透露消息的人是彭爷派出去的!我兄弟死了你以为我高兴吗?”
Jason幸灾乐祸的斜了眼条子龙,嗤笑一声:“是么?”
“我如果知道他的计划绝对不会让你去冒险的,”条子龙脸色缓和了点,揽住Jason闷闷的道:“腾宗太横了,以前就没把彭爷放在眼里,彭爷老早就看不惯他,况且他这次捅出**烦,会牵连到彭爷……”
Jason呵地一笑:“你们狗咬狗都不会有好下场!”说着,在条子龙脸颊上亲了一下,靠近他的耳朵温柔轻软的说:“你替彭爷走私白粉放高利贷,杀人放火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没做?他给你多少钱?你除了一帮子弟兄还有什么?告诉你,你会死得比腾宗更惨,我看你只适合在天桥下卖卖盗版黄碟,没本事就别混黑道。”
条子龙眼神发寒,“你真有脸说我,你的本事不就是借着我爬上彭爷的床?”
“我当鸭就是为了钱,难不成还要为你这穷光蛋从一而终?当然是谁有钱我就跟谁。”Jason从条子龙的怀里挣脱出来,优雅地抖抖袖子,将袖口上的扣子扣上,眼皮抬都不抬,“你那个死人兄弟欠我的钱由你还,还有,奉劝你,以后有多少钱就嫖什么档次的妓!”
韩谦昏迷后天下地产混乱了几天,洪老爷子本以为儿子会一蹶不振,悲伤之余也别无他法,只能打算重新出山撑住场面。不想那个永远长不大的败家子褪下一副顽劣性格,陡然成长了,他很快出现在高层会议上,采取一系列手段强硬地拿回所有权利,他的事业不再有韩谦帮他撑着,什么都要靠自己,再没有一个属下能像韩谦一样,让他放心将公章丢过去,说声:“你看着办就成。”
天下地产在洪安东手上有条不紊地继续运行,他想,自己都三十老几了,还不成熟起来独挡门面,韩谦醒来怎么能放心养伤?他每天从总部回来直扑韩谦的病床,低头落下一个吻,自信满满的道:“宝贝,快点醒来吧,你老公我现在日夜操劳很累的,陪我说说话嘛。”
可惜,他没有等到韩谦醒来,一个月过去后韩谦依然没有任何苏醒的兆头,院方开了一个专家会诊,最后给洪安东一个结论:韩谦中枪后心脏曾一度停止跳动,大脑血液循环出现异常而影响到中枢神经。所以,请他做好接受一个植物人的思想准备。
洪安东没法做好思想准备,他第一次知道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钱买不到的,他突然发现他展望的无限多相爱的时间骤然消失了,而自己还有很多很多话没有和韩谦说。
洪安东在家里的床头柜里找到当初送给韩谦的结婚戒指,韩谦把它放在戒指盒里。洪安东想把自己那枚也摆在一起,可是他自己那枚戒指结婚后没多久就不知道遗落在哪个角落了。
韩谦原本一直一直戴着戒指,直至决定和洪安东离婚时才脱下来,而手上戴戒指的地方由于长期有遮挡物,肤色明显浅一些。洪安东压抑不住悲伤,“等你醒来”这句话遥远得望不到边,他吻吻韩谦的无名指,泪水淌湿了那染满酒精味的手背。
那是一场只有两个人的婚礼,办得低调至极,韩谦说:“Ido.”口气有些无可奈何的不情愿,面上更多的是淡淡的笑意,难以掩饰喜悦和期待。
自己听到那句话时,是怎样的欣喜若狂?韩谦再冷再冷,最终还是名正言顺的属于自己了,满足感,成就感,让人心花怒放,唯独没有为夫妻间的责任多做考虑。
玩,始终是好玩。
自己哄他骗他,承诺一箩筐,几个兑现了?
爱这个沉重的字,自己把它当成消遣乐于享受,而韩谦把它当成责任苦苦经营。这几年韩谦为这份感情倾心倾力,而自己厚着脸皮喊着只爱他一个人,非他不要,喊了那么多年,爱了那么多年,到底拿什么爱了?
……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
“I do。”
韩谦的伤情稍微稳定后,洪安东把他接回家,配备高科技医护设备和几个随传随到的医生,毕竟那个空气里浸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不是他们的家。
在此之前洪安东的人生没有经历过任何重大挫折,他为人处事乐观又马大哈,从没有做最坏打算,而他的好运气和自信在一夜之间分崩瓦解了,一帆风顺到这里终结。
他把韩宝宝领回来,替韩谦尽一个爸爸该尽的职责,工作之余除了琢磨琢磨怎么教育刁蛮任性的小丫头,更多的心思还是花在他的睡美人身上。结婚后半年,花花公子这才有了夫妻的概念,他每晚侧躺在韩谦身边,摸摸对方的脸,在对方唇上吻一吻,两个人谈谈公事,谈谈私事,絮絮叨叨说不尽的话——当然,是他自己一个人谈,韩谦听着。每晚,每晚,他想一生一世这般厮守,足矣,如果韩谦能睁开眼睛,应他几句,那就更完美了。
夏初时,连绵不断的雨停了,保姆把被子枕头之类的东西全搬到院子里暴晒太阳,洪安东一见有阳光明媚的日子便将韩谦抱到到院子里摇椅上,声称是杀菌。韩宝宝扁扁嘴说:“洪叔叔,我爸爸已经很瘦了,你别让他又晒黑了。”
洪安东宝贝似的搂着韩谦,看了又看,“黑了吗?”
韩宝宝说:“黑了。”
“怎么可能!”洪安东对着韩谦的嘴唇啄一口,“宝贝,别理她,我给你涂了防晒霜,晒不黑!”
韩宝宝龇牙:“少恶心,我爸爸如果醒着,一定一掌把你扇到太平洋。”
洪安东揉揉韩谦的手,“我给你做热身,等你醒来扇我。”
韩宝宝眼里汪汪的泪水,问:“爸爸真的会醒吗?”
洪安东信心百倍的说:“能。”
能,还是不能?能,白头偕老,不能,也一样白头偕老。这个人是他洪安东的,一辈子都是,只要韩谦活着一天他就绝对不会再看别人一眼,哪怕死了,他都不会再和别人好。洪安东问韩谦:“山上空气好,以后我们也像我爸妈一样到山上去养老好不好?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
韩谦默许了。
“等我把你的公主养大了,招个上门女婿,然后我就陪你住到山上,每天抱你到院子里晒太阳,好不好?”
韩谦默许了。
“招女婿很有难度啊,不但要疼我们的公主,还必须长的帅、人品好、有才华、有魄力……”洪安东掰着手指细数一番,烦恼得眉头纠结在一块儿,“宝贝,我们的公主现在就要重点培养,不然怎么能搞定这种男人,你说是不是?”
韩谦默许了。
好!为了招到满意的女婿继承家业,教育女儿的工作任重而道远!以前洪爸爸陪吃陪玩唱红脸,韩谦管七管八唱黑脸,现在洪安东得学会一人分饰两角。丫头不做作业就打屁股!什么?不能打女孩子屁股?那就扣零用钱。不吃饭就想吃冰淇淋?做梦!别给我讲条件!这么短的裙子不许穿!什么?一定要穿?阿姨——给她缝层花边上去!
洪安东成了婆婆妈妈的奶爸,对丫头从头管到脚,比亲爸还严厉。韩宝宝忍无可忍,找亲爸告状,亲爸静静的听着,眉宇柔和,似是赞同洪爸爸的行为。没法子,丫头找同桌麦东同学诉苦,麦东同学鄙夷地扫了眼她裙子上的花边,说:“这缝的是卫生纸吧?走开,难看死了,看久了我要长鸡眼的。”
“你鸡眼长在眼睛里!”韩宝宝一拳把麦东同学打得鼻血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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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暑假天气最热的一段日子,洪安东把韩谦和丫头送到山上去避暑,小潘叫苦连天:老总的黑色林肯只要搭上人就行,她得跟在后面拾掇医疗设备医护人员,忙的汗流浃背!
好吧,到山上住了不到一个月,一天洪安东一觉醒来发现该死的蚊子在他的睡美人脑门上咬了好大一个包,居然是他经常亲的同一个位置!洪总大发雷霆之怒,一怒之下举家又迁回江景别墅。89文学网洪总最高指示:空调不健康,每天只吹六个小时,其余时间给我调冰过来!
小潘翻翻白眼,几欲吐血:“我最讨厌有钱人了!操!”
转眼过了中秋,天气逐渐凉下来,洪安东用轮椅把韩谦推到湖边去钓鱼,钓了大半天一只鱼都没有钓到,反倒把韩谦给弄感冒了。韩谦流一点清鼻涕,导致洪安东脸黑成了包公,医院方面不敢怠慢,派出一个专家组专程来给睡美人治疗感冒。治好睡美人的感冒后,专家们这才长吁一口气,纷纷抱怨:“不就一感冒吗?有钱了不起啊?”
韩宝宝叫姜续蛋糕叔叔,因为姜续每次来看韩谦都会带一纸盒各式各样的蛋糕来巴结小丫头,小丫头吃不完,是很乐意带到班上去和同学们一起分享的。而洪安东一见姜续就用一张大便脸招待他:我老婆又不是动物园里的猴子,既不能逗你笑又不能和你说话,你看什么看嘛?
姜续脸皮比城墙还厚,直接无视那张大便脸,每隔两三周定要来看看韩谦——纯粹的看,默默地坐在他身边,看几分钟便走。他们之间的往事都淡了,他看着他,没有什么事可说,更多的是歉疚。
另一个定期来看韩谦的人是Jason,如果姜续的探望是理所当然的,那么Jason的行为简直是匪夷所思!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Jason只是带着花来探病,洪安东虽然不爽但也没理由拒绝。有时洪安东在上班,保姆来电话说:“洪总啊,那个年轻人又来了,已经对着韩先生自言自语一个多小时了!”
洪安东愤恨恨的想:妈的,不会是看上我老婆了吧?没办法,老婆太帅还会招鸭子!我得看紧点!老婆现在不能动,别被小鸭子占了便宜!
“韩先生,你最近好像胖了一点……”卧房里有轻轻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道:“听说你的身体恢复的很好,现在枪伤已经无碍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醒,等你醒了,我就不会再来陪你说话了……我每次来,洪总都要给我脸色看,他很讨厌我来见你。其实我没有恶意,就是想找个人说话,而且,我对你真的很内疚……”说话的人叹了一声,“我很羡慕你,躺着醒不来,再大的痛苦都意识不到,还有人天天把你捧在手心里疼着……如果我也像你一样躺在床上动不了,就只能等死……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来多看我一眼……”
“韩先生,我弟弟没有救了,其实他的病我早就预料到结果了……没有人能体会我的心情……你和我弟弟不一样,你还有希望,而我弟弟只能等死,我陪着他等……”
“我啊,我每天都在倒数失去他的日子,”他的语调至始至终都平淡如水:“我明知道没有用,还是把钱全填进去了,我赔了我自己,还是不能换他的命……”
他说:“韩先生,你快点醒来吧,洪安东这半年居然长白头发了……他好像才三十出头吧?你醒来看一看他有多爱你,韩先生,最痛苦的不是病痛的人,也不是死了的人,而是爱他们的人……”
“韩先生,我要带我弟弟去北京,去找更好的医院,虽然我知道怎么样都是没有用的……”他拉拉韩谦的手,“这半年我常来叨唠你,每次我想放弃他的时候就来看你,你给了我很多勇气,谢谢……你如果是醒着一定不耐烦听我说话,而且你也不会看得起我这种人。韩先生,我和你握握手吧,等我从北京回来……”
他停顿了很久很久,继续说:“我想我将是一个人回来,我也再没有什么事可说了……”他垂眼看着韩谦的手,笑了笑,“我上次来的时候,快入秋了,洪安东正在给你剪指甲,涂护手霜,国王都没有你娇贵……”
韩谦的手指动了动。
说话声戛然而止,那人陡地站起来俯下身子靠近韩谦的脸,惊喜地唤道:“韩先生?”
韩谦的睫毛微微颤动,眼前的人影虚幻不实,让他辨不清晰,他努力又睁了睁。
那人影重叠,逐渐显出轮廓——偏瘦的一张瓜子脸,五官尤其立体标致,双眼深邃有神,有点混血儿的味道——他对这张脸似乎有些许印象,想不起来。
门开了,夹着一声怒斥:“Jason!你干什么靠他那么近!”
“洪总,韩先生醒了……”
世界静止了三秒,重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被紧紧地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只厚实的大手不断抚摸他的脸,而对方的脸贴他的脸贴得太近以至于他根本无法看清是谁,他混沌不清的记忆里遥似深深地保存着对方的气息——虽然这气息染上更加浓重的烟味,但却依然亲切熟悉,让他在骤然喧杂的环境里瞬间安下心来。
抱着他的人在他额上吻了一下,久久没有移开,他能感到对方全身都在剧烈颤抖,他的脸被什么温热的液体浸湿了……
韩谦醒来的第一天,喝了一点水,只言未发,医生给他做了一遍全身检查,他就又睡着了。洪安东心惊胆战地抱了他一晚,生怕他这么一睡又要睡上半年,所幸,韩谦睡了十几个小时后,在洪安东的精神濒临崩溃时醒了。
韩谦这一回醒来从容很多,他喃喃了一句话,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洪安东手脚麻利地拿棉花沾点水在他唇边润了润。
韩谦望着洪安东,许久,努力吐出一个字:“洪……”洪安东低头靠近他的唇,听到他又唤了声:“洪……”
洪安东带着哭腔应道:“唉。”再幸福再幸福,也莫过于此了!
半年靠输液维持生命,洪安东一天天看着韩谦瘦下去的,直至瘦成一把骨头,那种消磨随着时间的流逝并不突兀,消磨掉的不仅仅是韩谦的健康,还有洪安东意志,他几乎已经适应了一个人自问自答,自言自语,说错话时就拉着韩谦的手给自己两巴掌。
有太阳的时候,洪安东张罗着把刚苏醒三、四天的韩谦抱到院子里小心放在摇椅上,他侧身挤进去搂着韩谦,韩谦哼唧了几声,在他怀里悉悉索索地轻动几下,找到个略微舒服的姿势才安稳下来,洪安东就为了这一点点小小的触感,感动得泪水不止。
韩谦抬头看他一眼,微微扬起嘴角,笑他哭得像个小孩子。
韩宝宝也挤上摇椅,整个人趴在她病弱体虚的老爸身上,叫声:“爸爸。”
韩谦轻噫一声当是回应。
宝宝说:“洪叔叔这没用的,动不动就哭!”
洪安东斥道:“下去!摇椅都要塌了!”
宝宝抱紧韩谦的脖子,挑衅地将下巴一扬,“你下去!”
洪安东:“你!”
两人怒目而视片刻,洪安东败下阵来,心不甘情不愿地爬下摇椅,宝宝躺到在洪安东留下的空隙里,亲腻腻状黏着韩谦,娇滴滴唤道:“爸爸~”
韩谦说:“唉。”
宝宝说:“我和你说哦,洪叔叔这半年派人看着我,妈妈给我挂电话问起你,他在一边教我怎么骗妈妈,还上网装成你给妈妈发邮件。”
韩谦:“嗯?”
宝宝委屈地一撇嘴:“我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八成是怕你醒来后发现我被妈妈要走了,一定会和他没完。”
韩谦:“哦。”
宝宝抱着爸爸的手揉了揉,“虽然我很想妈妈,不过我想你醒来没看到我一定会很难过,是不是?”
韩谦点头,“是。”
宝宝泪水盈盈地:“所以说,洪叔叔如果没看牢我,他就完蛋了。我可听话了,就怕给他添麻烦,是不是很懂事?”
韩谦还是点头,“对。”
“我每天上学回来都和你说学校的事,你还记得吗?不记得啦?那我再和你说一遍吧,我们从上周开始说好不?上周我们班去动物园,洪叔叔还派了一个司机和一个保镖跟着我……”韩宝宝开始漫无边际没完没了地说啊说,韩谦唇角一直带着笑意听着。
洪安东的脖子伸得老长,像只长颈鹿般窥听着那父女俩说话,心里嫉妒得猫爪般痒痒:死丫头,连说话都要和我争,叫你和我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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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一个礼拜后,韩谦靠人扶着能够坐起来枕在靠背上,上肢稍能自主活动,腰部以下僵硬得几乎动不了,说话不太流利,但能慢慢地将话说明白。89文学网洪安东欣喜若狂地预计着按这个状态发展,韩谦很快就可以恢复如初了!洪安东每天去总部应付一下就归心似箭地往家奔,撒着欢递水喂饭擦澡端便盆做按摩,只要他在家,所有韩谦的事都不让护工和保姆插手。
家里所有工作重心都集中在韩谦身上,接连几天洪家上下喜气洋洋又乱糟糟的没个章法。没人有精力管孩子了,韩宝宝黏着她爸说个没完,聒噪得要死,毛手毛脚的尽帮倒忙,这也就罢了,没两天老师挂电话来——你家宝宝好几天都没做作业了。洪爸爸怒了,打算将小丫头送到山上去给太上皇和皇太后管,让她每周只能来看她爸三回,作业没做好只能看一回。
韩宝宝指着洪安东的鼻子哭诉:“名字里有东的都不是好东西!”
洪安东给韩谦榨了杯混合果汁,用勺子勺了往韩谦嘴里送,韩谦闭紧嘴巴偏头躲过。“好好好,不要我喂!”洪安东忙换上吸管,韩谦这才嘬一小口。洪安东搓着手询问道:“韩谦,丫头三天没做作业,还以淫威逼迫麦东同学帮她抄作文,家庭老师管不了她,我又没时间管,这段时间先送去我妈那比较合适,你的意思呢?”
韩谦舍不得女儿,看看洪安东,眉头微皱,想说的话是“我没关系的,你还是监督她念书,不要送去你妈那。”哪想他刚慢吞吞地说出:“我……没……关系……的……”洪安东就赞许地点点头,在他脸上亲一下,大手一挥,对司机说:“赶紧的把这丫头送走!”
“爸爸——爸爸你也不要我了——”韩宝宝跟生死离别似的,哭得凄凄惨惨,三下五除二被司机扛走了。
韩谦急得说不出话,又阻止不了,当即沉下脸色。洪安东丝毫没有在意,他最近欢喜得做梦都会笑出声来,一瞧他的宝贝谦谦赌气了,吧唧吧唧往人家脸上亲两口,自顾自地在那畅想未来:“亲爱的,我妈昨天来看你,说你身体太虚啦,要我循序渐渐地给你食疗一段时间,输营养液没有用的,这样,我找了营养师来给你配食谱,明天开始就要补,我要把你补得肥嘟嘟的,嘿嘿,宝贝,来亲个嘴儿~”
韩谦无可奈何,嘴上没说什么,面上已不快到极点。其实他神智清晰后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就是那天他醒来时看到的年轻人,他想起来了,那是洪安东包养的情人。
半年前他中枪前的事,每一个细节,陆陆续续地在脑海里回放,最终连成一整个创伤始末,而Jason就是这个事件的导火索。
他醒来后,但凡有人来看他,必然没完没了地念叨这半年洪安东对他如何如何。人们说的话他都信,然而怀疑的是,洪安东对他体贴备至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愧疚?他一想到如果是后者,瞬间身体凉了半截。这个想法并不荒谬,洪安东不甘寂寞的品性他最了解不过,别的不说,单说那个Jason,他在躺在床上昏迷半年,洪安东和Jason就没有断过!虽然他醒后Jason自觉地在他眼前消失,洪安东也没再提起这个人,但Jason既然能在他们家里来去畅通,足以证明半年来那两人的猫腻已然公开。
他替洪安东挨了一枪,是自愿的,理智上不强求对方为他负责,可感情上却不可抑制地强烈需要洪安东,尤其是他无法正常与人交流,无法行动自如,唯有洪安东在他身边才有安全感。他没有人可以依靠,以前无依无靠还能靠自己,而现在,他不和洪安东谈关于Jason的事,他默认对方有别的人,哪怕不止一个Jason,他都不会和洪安东较劲,因为他自认以自己的状态没有权利要求洪安东什么,怎么委曲求全都不委屈,洪安东就是他的整个天,塌不得。
韩谦心里在想什么,洪安东一点都没留意到,一是因为韩谦说话不流利无法沟通且根本不想和人沟通,二是洪安东太亢奋了,韩谦对他笑一笑他都会激动个大半天,以至于他自以为是地认为韩谦能够理解他的辛苦,他们之间哪怕沟通不顺也一样心有灵犀,他自信满满地认为自己的爱日月可昭天地可鉴啊!瞎眼人都看得出来,更何况韩谦又没瞎!
原本期望韩谦一天一个进步,可惜事不如人愿,一个月过去了,韩谦依然像苏醒后一个礼拜时的状态一样,几乎没有半点起色。
洪安东急切之情比韩谦更甚,他带着韩谦去医院做一系列检查,召集专家开个无谓的会诊,得出的结论是伤情恢复良好,依旧是老生常谈的肌肉萎缩,活动功能退化等不可避免的毛病。洪安东问的问题是恢复期需要多长时间?什么时候能康复?所有问题都是乐观向上的,他的潜意识不允许自己脑袋里产生“会不会好”这个念头。而医生趁韩谦在做磁共振检查的时候,对洪安东坦言道:“长期昏迷后苏醒的病人就案例来说,大部分存在严重的脑功能障碍,比如语言障碍,情感功能障碍……”说着,看了眼洪安东逐渐铁青的脸色,还是直言不讳的道:“也有很多瘫痪的例子。韩先生的身体状况目前是很理想,但也不能排除这种情况,洪总,你最好还是要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又是心理准备!□们这些没用的庸医!
下午三点后毒辣的秋老虎隐去,空中薄薄地铺下一层雨,黑色林肯从医院驶出,经过大门旁的低洼时颠了一下,洪安东搂稳韩谦,对司机吼:“怎么开车的?慢一点!”
这是洪安东一路上说的唯一一句话,他并不是要给谁脸色,只是不习惯深藏心情。
韩谦生性敏感多疑,原本话就不多,如今由于交流障碍,更加不言不语,只是沉默着胡思乱想。
洪安东终日朝气蓬勃的笑容浅了,添上一抹沉闷的气息,以他的个性而言他已经在尽力掩饰,可韩谦的洞察力比他的三脚猫演技高强一万倍,两个人间和睦的气氛冷了。洪安东没法睡安稳觉,一些事情往深处想,越想越惶恐,无法排解,辗转难眠,他抱抱身边的人,唯有叹气。
韩谦何尝能睡安稳,装睡,装淡定,洪安东在他耳边叹气时,他眼皮动都不动,心里天翻地覆的难受。
洪安东纠结了一晚后就想开了:不管怎么说,韩谦可以和他说话,可以对他笑,这就够幸福了。哪怕韩谦真的瘫痪了,那又如何?经历过这么多事,也该学会知足长乐。
天下地产不能没有主心骨,规划好将来的生活计划,工作都是必不可少的,洪安东每天除了去总部处理事务,其余时间都呆在家里围着韩谦转。而洪安东不在家的时候,韩谦除了看电视还是看电视,百无聊赖。护工和保姆和他没有什么话题聊,也没耐心去适应他十个字说一分钟的语速,他一个人默默地坐在窗边,时靠时躺,艰难地翻来覆去。半天对洪安东来说只是一眨眼,而对韩谦来说却是漫长难熬,他不习惯长吁短叹,更不习惯向别人诉说自己的寂寞,只是静静地等着,常常一坐就是一上午。韩宝宝留下的几件玩具是可以供他消遣的,橡皮泥或者魔方,看似很幼稚的玩具,他玩不来。
姜续自从得知韩谦苏醒后就再也没去探望过,心里总是莫名其妙的心虚,觉得没脸见韩谦。光头见他整天心事重重的,便揉揉他的脑袋劝道:“你带点蛋糕去看他吧,记得说些好话。”
姜续低眉顺眼地点一下头,把精致的各色小糕点分别码进最大的三层包装盒里,打包得漂漂亮亮,拎着走了。
光头气结:你不需要每次都扫荡一空吧?
姜续到江景别墅时,没有看到韩宝宝,蛋糕无用武之地了。他站在厅里朝保姆干笑几声,庆幸洪安东不在,不然更尴尬。
他轻车熟路地走上二楼,隔着门缝看到了韩谦,心里一阵难忍的酸涩——那个曾经冷峻强势、反应灵敏迅猛的男人,如今瘦骨如柴,行动缓慢地摆弄着个魔方,连掰转魔方都需要使足吃奶的力气。
姜续伤感得鼻子一酸,在门外踌躇着该不该进去。卧室里传来“咔啦”一声,姜续再抬眼,看到韩谦手里魔方掉在地上,滚动到躺椅脚下。韩谦僵硬地弯下腰,只能勉强弯到三十度,够不着魔方。
姜续于心不忍,扶住门把准备进屋去帮他捡,转念一想,还是没迈开步子:韩谦那死要面子的人最忌讳在别人面前露短,自己要这么进去岂不是更伤他自尊心?
韩谦听到动静,抬头往门口处看了眼,面上露出些许讶异的神色,很快恢复平静,眼里的情绪再明白不过了:你欣赏我的难堪,很得意吧?
姜续躲避不及,苦笑着走进门来解释道:“我本来想帮你的……”
韩谦直起腰,倒在靠椅上,悠悠吐出一口气。
姜续捡起魔方递给韩谦——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想换姿势都没得换。
韩谦仰头望着他,微笑一下,慢慢伸手接,说:“谢谢。”
谢谢。这个微笑笑得有多少平淡就有多少无奈和苦涩。
姜续瞬间觉得眼圈湿了,他侧过脸不敢让韩谦看到自己眼里的泪光,缓声道:“你睡着的时候,我有来看你几次,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醒的。”
韩谦低头摸索那个魔方,并不言语。
姜续说:“韩谦,你会好起来的,只是时间问题,你要有信心。”
韩谦依然低头不语。
卧室里一阵安静,姜续想起很多年前韩谦强行逼他和毒品割裂,从始至终陪在他身边,陪他没日没夜的忍受痛苦,让他发了疯一样抓咬撕打……每每在他气息奄奄地平静下来时,这个沉稳的男人总是坚定地说一句:“你会康复的。”
蕴在眼里的泪水忍不住掉下来,姜续展臂抱了一下韩谦,一路上酝酿了的千言万语都不是最好的安慰,许久,只能说一句:“你会康复的。”
韩谦没有再抬眼看一眼姜续,也没有再说话,任何人的怜悯对他来说都是残酷的,他什么都不需要,他只希望洪安东快点回来,或许行行好带他女儿来陪他说说话。
除了洪安东和宝宝,他谁都不想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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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谦发现他每晚吃的药里多了一片微微泛黄的白色药片,一天他趁洪安东在总部加班时问护工这个药片是治什么的。89文学网护工找来医生开的药方认真核对一遍,摇头说:“韩先生,我也不知道啊,就药方上的数量上看是多了一片药,不过你的药洪总从来不让我们碰,我们也不懂。”
韩谦想了想,把药全吃下去。
护工把窗帘拉下来,扶他到床上坐好,笑说:“韩先生,洪总就是怕我们粗心把你的药弄错了,所以他从来不让我们动你的药,他每次给你准备药都得检查几遍才拿给你,你放心啦。”
韩谦点点头,指指床头柜的电话。
护工把电话拿过来,边替他按电话边说:“韩先生又要问洪总什么时候回来吧?他今天白天都绕着你转一整天了,晚上总得加班一下嘛……”
韩谦忙抬手摇摇,“别挂了。”
洪安东凌晨才回来,不洗脸不刷牙连衣服都不脱,倒头便钻进被窝里抱着韩谦蹭蹭,“宝贝,我回来了。”
韩谦摸摸他带着胡渣的脸,这才能安心合眼睡觉。
一家之主不是那么好当的,洪安东一头要应付堆积如山的工作,一头还要将老婆照顾得无微不至,只可惜老婆不爱说话,他恨不得长十个心眼来揣测老婆的心意。正是□乏术之时又多了件瘌痢头的事:一个女人挺着大肚子来找他了。洪总当真是欲哭无泪,喊来小潘一阵狂骂,质问她到底怎么办事的?!!
小潘很委屈的说:“这不关我的事啊,当初这女人哭死哭活的不肯流,是韩经理说不肯流就算了,给她一笔钱打发得远远的,别回来就行……”
洪总掀桌子,“放你妈狗屁?你立马给我找人把她拖去打胎,别让我再看到她!”
小潘怯怯道:“洪总,这都快到预产期了,打胎会出人命的。”
果真是善恶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洪安东抱着脑袋无计可施,左思右想后,只得无奈的说:“送她到兰亭那先住下,我去问问我妈。”
这一问可把皇太后和太上皇乐坏了,凭空多出个孙子,俩老人家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当晚便乐不屁颠赶往兰亭去看望孕妇,原本想把人接到山上去安胎,洪安东当即虎下脸喝止道:我女儿还在山上住着,你们把这女人接上去什么意思?
俩老没办法,只能安抚孕妇好好养身子,新雇的司机保姆护工家庭医生保健专家一个不落全到兰亭报道,就怕有一点儿闪失。洪安东气得鼻子都歪了,寒着脸问小潘:“你看现在怎么办?”
小潘也很为难,“洪总,洪老夫人的意思是,等孩子生下来他们得留着,至于这个女人,咳咳……你不给人家名分,总也得多补偿人家一点……”
“补偿?当初韩谦给了她多少?”
“不知道,韩经理签了一张支票给她,我也没看……”
“我看韩谦起码给了她几百万,这才过了多久就又来闹,胃口挺大……”洪安东面上露出些许狰狞,冷笑道:“她当初不听话现在给我招来这么**烦,我没叫她死就不错了,叫她自己掂量着点,生完孩子给她一笔钱让她能滚多远滚多远,再敢闹的话别怪我心狠手辣,现在我是一家之主,哄我爸妈没用!”说完,起身抖抖大衣披上,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
小潘打了个哆嗦,心下暗骂:男人都是狼,吃完还要反咬一口!
洪安东回到家里,呵地一下笑得白痴兮兮的,抱住韩谦先啃一口,“宝贝,我回来了,想不想我?”
韩谦很失望的说:“宝宝。”
洪安东更失望,“怎么只想着女儿都不想老公啊?”
韩谦看他一眼,低下头,还是那句:“宝宝。”
“好好,今天才周五,你急什么?明天我就把她接来,”洪安东在他的轮椅前蹲下,“这死丫头一来我就失宠了。来,上来,我背你下去吃饭。”
韩谦攀上他的背,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你,今天,迟了。”
洪安东扭过头用脸颊蹭蹭他的鼻尖,“宝贝,我可是一忙完就回来了,别这么强求我嘛。”
韩谦涩涩的道:“对不起。”
周末的时候洪安东把宝宝接来了,小丫头被洪叔叔打扮得花枝招展,就差没在脑袋上系一个蝴蝶结,韩谦脸上这才有了点笑模样,和女儿聊聊天,问她这一周过得怎么样,女儿很高兴的说:还不错!洪爷爷给我买了一对小兔子;死麦东半期考抄我的考卷被老师抓了;我收到一封情书……等等等,叽咕叽咕说了一大通。
韩谦欣慰之余还是有点失落:他天天都惦念着女儿,而女儿没有他也一样过得有滋有味。
周天下午,洪安东把宝宝送回山上去,回来的半路上接了个电话,是小潘提醒他别忘记去参加一个重要的酒会。洪安东回家兴致勃勃地给韩谦打理打理头发,准备带韩谦一起去。
韩谦脸色很差:“我不去。”
洪安东给他找来一套利落的西装,温温柔柔地在他唇上吻一下,态度却是十分强硬,“去,以后有这种场合我都带你去,酒会上都是以前的老熟人了,你醒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去和老朋友们打打招呼。”
医生嘱咐过韩谦应该多融入日常生活,多于人接触,洪安东正愁没有机会呢!他整天和韩谦碎碎念说个没完,而韩谦却没有几个笑容,他问韩谦想要什么吧?韩谦也只是摇头。
洪安东觉得韩谦整天呆在家里怪无聊的,长期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扩展扩展他的交际范围让他多说说话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另外,韩谦的苏醒对洪安东而言是件急于和人分享的天大喜事,巴不得赶紧带着韩谦去满足一下自己莫名其妙的炫耀心理——瞧,我的宝贝醒了!这是一件多么让人羡慕的事啊!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乎?
洪安东出席的酒会可想而之是个什么样的档次,莅临人士不是豪门名媛就是政商大腕,一个个气度不凡光鲜亮丽,以前韩谦若是出席这种推脱不掉的应酬,总是能低调则低调,找个角落默默打发时间,不是他没有身份摆高姿态,只是性格使然罢了。如今洪安东则把他放在一个灯光汇集的中央,爽朗大方地与众人大谈特谈他的情况。韩谦坐在轮椅上,眼神空洞地面对没完没了的参观者,看官们看在洪总的面子上无一不表示出对韩谦的同情和羡慕——或真或假,同情者站着说话不腰疼,羡慕者幸灾乐祸。韩谦时不时点一下头,示意他在听着大家说话,他面前来来去去的人馨香各异,熏得他头晕脑胀,而强烈的灯光打得他眼前错影额上直冒虚汗。他没有到场就已经畏惧万分地预料到这个情景,可躲不掉,他知道自己不再像以前一样风度翩翩英俊潇洒,这场伤把他折磨得形同枯槁,最最恐惧的就是让别人看到他,虽然和爱美沾不上边,却极大地挫伤了他的自尊心。而洪安东春光满面的,丝毫不介意将他们俩人隐晦的关系公布于众,可韩谦介意,非常介意,尤其是以他现在的状况,仿佛看到全世界都在欣赏他不得不依赖洪安东的窘态。
他拉着洪安东,手心里都是汗,憋出一句:“我累了……”
“想回去”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洪安东便推着他往小隔间走,低头亲亲热热的说:“那我陪你到那喝点东西。”
红酒不能喝,能喝洪安东也不让他喝。韩谦手里拿着一杯酸奶,杯子里插一根吸管,他并不喝,只是木讷讷的发着呆,动作缓慢,现在连思维也缓慢了,看过去颇有点可笑。
洪安东可不能一直陪着他发呆,三五不时的便会站起来与人寒暄一番,走的远了便不时张望韩谦一眼,冲他笑一笑。只要一打发掉身边的人,洪总就会像被主人牵着的狗一样撒着欢绕回来,只差不会汪汪叫了。
韩谦在商界上的“老朋友”们偶尔会坐到他身边,真心或者假意地嘘寒问暖,韩谦只听不说,他的疑心病太重,别人不管说什么对他来说都是刺耳的。
别人说:“真看不出洪总也是个这么重感情的男人啊!”
在韩谦听来是“真看不出你也被洪总当小白脸养起来了。”
别人说:“韩经理,其实我早知道你们的关系,洪总一直都是喜新厌旧的,唯独对你一直是长情的很哪……”
在韩谦听来是“瞧你现在这样,我倒要看看朝三暮四的洪安东会有耐性照顾你多久。”
然而所有的话都没有明显的恶意,韩谦一直低垂眼皮听着,直到一个穿着艳丽的女人在他身边坐下,带着一袭魅香,娇滴滴唤声:“韩经理,你捧着酸奶为什么不喝啊?”
韩谦依然低着脑袋,只想找一处清净的地方窝起来。
那女人幽幽道:“以前洪安东和我说,你不爱□,像哑巴一样没趣得很,现在倒是真的成哑巴了。”
韩谦颤了颤,抬头望着对方,面色平淡如水。
那女人媚眼一弯,“不过韩经理的手段可比我们高明,这不?照样赖着洪总不放。”
韩谦动动嘴角,苦笑却不能言。
“洪安东总体来说还是个好男人,不疼女人起码也疼孩子……”那女人斜他一眼,不怀好意地叹道:“我那个好姐妹的预产期就是这几天的了,兰亭别墅的医护人员比你那江景别墅配备的还多,洪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三天两头下山去兰亭慰问,我妹妹说你女儿也常去她那玩,她挺喜欢你女儿的……”
韩谦眼里的情愫由漠然转为悲凉,又由悲凉转为漠然,然后他笑了——这是他在这场酒会上露出的唯一一个笑容。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偏要掉进这女人争风吃醋的怪圈里,为争宠钩心斗角,难道不好笑吗?
洪安东远远看去,不由心花怒放:咦,他们说什么呢,居然把韩谦给逗笑了!
那女人被笑得很是心虚,咬咬嘴唇,冷冷道:“你说,大家原本过得和和睦睦的,你何必要醒来呢?乖乖躺着当睡美人多好!”
韩谦收起笑容,“这话,谁说的?”
那女人站起来俯视他,笑得妩媚动人:“洪总说的啊,他说你睡着他不知道多省心,真希望你一直睡着。”
韩谦平静地把手里的酸奶缓缓放在桌面上,因为他手抖得捧不牢杯子了。
从此以后,那片不知名的药片韩谦再也没有吃,洪安东把药给他时,他偷偷把这片药从其他药片里挑出来藏在枕头下,等到隔天一个人看着窗外发呆时就多了一件事做——沾点水把药片碾碎了,然后用纸巾擦擦手,丢进垃圾筒里。
其实这药只是褪黑素,洪安东见韩谦睡眠太浅,觉得西药能少吃尽量少吃,就配了点可以安抚睡眠的保养品。败家子从来没有照顾过人,他伺候韩谦有些许茫然无措,更多的是小题大做确保万事都能处理得最周到,他为韩谦做的事多了去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还要邀功不成?
而韩谦为什么这么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下意识的自我保护行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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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洪安东的儿子于十月中旬的一个凌晨出生了,洪安东在睡梦中被电话吵醒,惶恐的对韩谦胡诌说去加班,然后骂骂咧咧地驱车赶往医院。89文学网败家子的父爱都给了韩宝宝,对这个私生子很是敌视,赶到医院的第一句话就是:“拿去亲子鉴定,不是我的种看我不弄死她娘俩!”
洪老太太眉花眼笑地戳戳他的脑门,“孩子话!这小肥崽子和你小时候一德行!”
洪安东这一股子怒气无处发泄,连儿子都没看一眼便跑去抽了血样,拍拍屁股走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好像全世界人都欠他什么似的。
回到家里,洪安东爬上床抱着韩谦,对方身上温暖的气息将他的胸膛捂热了,他轻轻抚摸韩谦瘦骨如柴的后背,很陶醉的说:“宝贝,我回来了。”
韩谦在他身上闻到一丝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并不言语。
洪安东做了亏心事,心虚得不知道怎么排解,唯有紧了紧手臂,喃喃道:“韩谦,我爱你。”
韩谦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冷冰冰地应道:“嗯。”
洪安东不住摸他的脸,声音有点发颤,自我催眠般重复道:“韩谦,我爱你。”
韩谦木然道:“嗯。”
洪安东在韩谦的耳垂上小小地咬一口,暗暗下定了决心——他不要再让韩谦操心任何事,他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韩谦。反正自己无耻卑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孩子不管是不是他的他都坚决不要,谁都别想逼他就范!
一个礼拜后亲子鉴定结果出来,洪安东第一次把儿子抱在怀里,百感交集,他不知道自己是欠谁的,或许是欠儿子,或许是欠儿子的妈,总之,他不想欠别人的,所以这儿子就像个烫手山芋,想甩都甩不掉。
洪安东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带韩谦去院子里晒太阳了,一家之主不在家的时候,韩谦不再傻愣愣地看窗外的风景,而是缓慢而艰难地推着轮椅让自己在楼上的几间屋子里无所事事的闲逛,面无表情地像幽灵一样神出鬼没的,保姆们对他没有感情,除了畏惧只有躲避。
洪安东去看儿子的事韩谦知道,这在家里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只有洪安东这粗神经的人以为自己办得神不知鬼不觉。保姆和护工们都在窃窃私语,谈论在这个阴森森的地方整天面对一个不阴不阳的病人真郁闷,对比一下兰亭那喜气洋洋的气氛,一个个真恨不得转去兰亭那做事。
中午时洪安东挂电话回来说要加班,韩谦喝了几口粥便没有胃口了,回身躺在床上酝酿睡意,睡觉是消磨时间最好的办法。
朦胧中,隐约听到门外有两个人小声的对话——
“该输液了,你怎么不提醒我啊,都过点了……”
“现在输来得及嘛,反正洪总又不在,你怕什么?唉……这营养液全进口的,一瓶抵我们一个多月的工资,要不是有钱人,谁填得起这无底洞啊……”
“嘘……”
“嘘什么啊,他睡着了。”
“你别这样,他挺可怜的,医生都说他有可能瘫痪了……”
“现在有人关心还不算可怜,等洪总过了这个劲……”
“嘘,你做事吧……”
韩谦一动不动的躺着,连眼皮都懒得动,过了几分钟后,有人进屋来,轻拍他的手背,唤道:“韩先生?”
韩谦没有应,护工手脚麻利地给他扎上针,调好点滴,悄悄退出去。
韩谦睁开眼漠然地看着液体一滴一滴进入自己的血管里,心似乎有怒,也有悲,却不强烈。他觉得自己全身的机能都开始衰竭,心脏尤其负荷不了自己衰败的血液,让他连吐气都困难。
儿子对洪安东来说可有可无,对洪家俩老来说是宝贝,儿子的妈对洪安东来说是个扫把星,对俩老来说是功臣!于是乎,一场耗时持久的家庭战争开始了,洪安东一力主张把女的送到世界的哪个角落去,冰岛、南非、甚至南极,越远越好,孩子能带走最好不过,要多少钱都行,赶紧的让他眼不见为净!俩老,特别是老太太,寻死觅活,一副没有孙子就立马跳楼的架势。洪安东没法:那好吧,儿子留下,谁爱养谁养,反正老子不管,至于儿子的妈,滚滚蛋!
产妇虚虚弱弱地搂着儿子,泪涕交流状:别想把我和儿子分开!
老太太从来都是善解人意的,偏偏在这件事上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道,硬是固执己见,非得留下孙子不可。
那么解决方案是什么?母以子贵,过气的小明星有了洪家的独苗,又听说洪安东的男老婆半死不活了,暗喜得很,一心想留在兰亭由小妾转为正房太太。
洪安东冷笑:想用孩子要挟我?没门!
这样耗了半个来月,洪安东三五不时会被老爸老妈强行拖去兰亭谈判,谈来谈去都没有谈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浪费了一大把陪韩谦的时间——现在除了工作就是陪韩谦复健,其他什么事都他妈浪费时间!
原本涵养度就为零的败家子来来回回,翻来覆去地劝说,最后耐性尽失,蓦然狂性大发,一天干脆揣着把枪到兰亭,进门就将茶几一脚踹翻,朝天连放两枪,然后直逼过气小明星怀里的儿子,丧心病狂地吼道:“毙了他算了,毙了他你们就都别争了!”
屋子里一阵死寂,过气小明星抱着婴儿吓得花容失色,连老爷子都被儿子唬住了。洪安东亡命之徒般持着枪在厅里来回走动,面目狰狞,缓了许久才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婴儿的小脸蛋,不由笑了笑,笑得小明星四肢冰凉脸色惨白。
洪安东丢下枪,不由分说抱过儿子亲了一下,然后对小明星说:“我最后对你说一遍,我不和你争孩子,算我求你,带着孩子赶紧走!我会叫小潘给你安排,不会亏待你的。对不起,我只能用钱补偿你,要是遇到好男人趁早结婚,别指望我了,孩子不用跟我姓,只是请你逢年过节带孩子回来看看我爸妈,”顿了顿,又说:“我的遗产全部都是留给韩宝宝的,想要钱最好趁我没死时多要一点。”
他把孩子交还给小明星,不再多看一眼,“尽快给我消失。”
解决掉这个**烦,洪安东如释重负的回到家里,正巧遇到韩谦在大发脾气。事情的起因很简单,洪安东早上出去时嘱咐护工给韩谦洗个澡,近来他忙得脚不点地,这类事都是护工做的,于是到点时护工就敲门进来劝其洗澡,韩谦原本一直都是很顺从的,可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态度强硬地要自己来。护工觉得他没有这个能力,执意要帮他,两个人较劲的过程中韩谦从轮椅上摔下来,这一摔不得了,韩谦像受伤的动物一样含糊不清地大吼大叫,不让任何人靠近他,一个人在地上笨拙地爬了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护工和保姆们手足无措,连厨师和门卫都被喊来帮忙,观赏他难堪的围观者越多,韩谦就越是激怒,洪安东冲进卧室时他正抓着床单奋力攀爬,全身发抖,脸都涨红了。
洪安东扑过去狠狠抱住他,朝身边的人大喊:“都滚!”
卧室里很快安静下来,洪安东在韩谦没有丁点血色的唇上吻了一下,柔声安慰道:“乖,别闹,我扶你。”
韩谦摸索着抱住他的腰,讨好地唤声:“洪安东。”
洪安东撩开他额前被冷汗浸透了的湿发,温温和和的应道:“唉。”
韩谦抬眼望着洪安东,张张嘴,话未出口,先红了眼圈,他扬一下唇角,压抑着颤抖的嗓音,一字一字说:“你,多花点时间陪我。”第一次,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向人示弱,原本他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可这样的日子让他生不如死,他不知道抓牢什么可以让自己不那么寂寞恐惧,话说出口,眼泪便也磅礴而出。
洪安东紧了紧手臂,心里酸涩的无以复加,他低头吻韩谦脸上的泪水,带着无尽的愧疚歉然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肯定会多花时间陪你的,我除了陪你还能陪谁呢,不哭了……”
韩谦脸上的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浸湿了洪安东胸口的衣裳。是不是流了泪,把苦说出来,就会有人心疼?那我就舍弃自尊,讨取你的同情和重视,毕竟除了你对我仅存的一丝怜悯,我一无所有。
然而洪安东没安稳几天便离开他飞往美国,那里的确有重要的生意,不得不去,少说得一个多礼拜才能回来。洪安东前往机场之前,在家里磨蹭了许久,他坐在韩谦的轮椅下面,一边啰啰嗦嗦的介绍他此去的行程,一边给韩谦穿袜子,先套一双雪白的棉袜,再套一双彩虹花纹的毛线袜。韩谦穿着暗灰色的棉质便裤,上身是藏蓝色长袖T恤,外头披一件长式黑色薄棉袄,脚上那双彩虹毛袜就显得尤其好笑。洪安东抱着韩谦的小腿笑了一阵,把下巴支在他的膝盖上,不知害臊地撒娇舍不得走。
韩谦摸摸老小子的脑袋,对他说:“注意身体。”
洪安东握着韩谦的手,放在唇上呵一口气,又贴着脸颊捂热,笑容灿烂的道:“那当然,我得强壮身体才能照顾你一辈子,不然没有我你该怎么办?”
韩谦很不满的反驳道:“我有宝宝。”
洪安东失笑道:“笨,宝宝以后有她的家庭,我们俩老头子要自觉点别拖累孩子。”
韩谦僵了一瞬,声音暗哑:“我会不会康复?”
洪安东并不正面回答他,而是吻吻他冰凉的指尖,自顾自呢喃:“韩谦,就算你永远不会康复我也不在乎,你昏迷的时候我就打算守着你一辈子,而你醒了,老天对我已经够眷顾了,我很知足……”
洪安东自认自己这番话完全能够安抚韩谦,只可惜他不在乎的韩谦在乎,他知足而韩谦不知足,这话无疑是暗示韩谦永远不会康复了。韩谦神情漠然地听着,只觉自己脚下的路瞬间坍塌,而自己跌入万劫不复,这一辈子都得钉死在轮椅上。
洪安东走后,韩谦慢慢转动轮椅,毫无目的地在楼上的各个屋子和阳台上游荡,面寒如霜,不主动向任何人寻求帮助。
洪安东意外地候机大厅巧遇小明星和儿子,不是搭同一班次的飞机。当爸的人忍不住捏捏儿子的小脸,很是不舍,干笑几声对小明星说:“我不是东西,但你也别和儿子说我的坏话。”
洪安东上了飞往东京的航班,小明星上了飞往新加坡的航班,而拍到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狗仔队们大显神通,很快查到这俩人的最终目的地都是纽约,只是到不同的地方中转而已。
当天娱乐新闻狂轰滥炸的播报这则花边新闻,家里的几个保姆看到了,手忙脚乱地将电视关了,人人都抹一把冷汗,庆幸韩谦没有看新闻。
洪安东到了纽约第一件事就是给韩谦挂电话,黏糊了半天,韩谦终日寒冰一样的脸色有点儿消融,虽然话不多,眼神却柔和了。
放下电话后,韩谦转着轮椅滑到楼梯口,想喊保姆开饭。楼下大厅里的电视在转播昨天的娱乐头条,他在楼梯口处呆呆地听着电视里绘声绘色的描述,并没有很大的情绪起伏。
接着电视声戛然而止,传来一个保姆的低骂:“要死啊你,怎么开着这个台?”
另一个保姆委屈的说:“我在厨房帮忙,没听到……”
“小心点!”
“知道了,没关系的啦,他在楼上……”
韩谦无声无息地退回房间里,当晚他什么都没有吃,家庭医生只好把他扶到床上躺平,给他挂了一瓶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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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深秋天凉,韩谦半夜开始咳嗽,天亮后家庭医生惊恐地发现他在发低烧,忙自作主张地给他换药水挂上。89文学网韩谦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挂完药水还有营养液,他望着点滴一点一滴的敲打,等着时间一点一滴从他的生命里流逝,他没有多大的想法,除了消磨时间,他的未来没有别的事可做。今时不同往日,他不止一次劝服自己放稳心态,可他是一个如何如何骄傲的人!以前站得越高,如今跌得越惨。
服药输液,护工们给他做按摩,然后将他脱得□,给他翻背擦身,他不需要羞耻,自己就像个活死人,一无是处,真的没有必要醒来。
他的感冒治疗及时,隔天就没有大碍了,然而他却躺在床上,再也没有起来。起来也是发呆,躺着也是发呆,起来还给人添麻烦招人嫌,何必呢?他任人摆布,谁的电话都不接,不开口说话,能做的只是望着天花板。洪家俩老带着宝宝来看过他一次,他闭着眼睛装睡,连女儿他都不忍心再看——女儿这么小就注定要负担一个瘫痪的爸爸,多可怜!
刚开始两天,他回忆以前的事,想想开心的事,想得凄凉,想想难过的事,想得悲伤,昼夜颠倒,度日如年。后来,他对这种生活麻木了,什么都不想,数着一分一秒度过他望不到头的孤寂人生。没有人能理解他的痛苦,他也不需要别人理解。
洪安东的行程安排是十天,可他去了五天,什么事都没办成便风尘仆仆往回赶,韩谦不接他的电话,他问家庭医生出了什么状况,家庭医生也解释不清楚。生意和老婆有什么可比性?天大的生意都先滚一边去!
韩谦漠然面对洪安东的归来,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生气,洪安东俯身抱住他,亲热的吻他的额头,说:“宝贝,想死你了。”
韩谦合上眼睛,对他的拥抱和话语完全无感。
洪安东愣了,回身询问保姆最近韩谦的胃口怎么样,保姆战战兢兢的说:自从你走后第二天,他就什么都没有吃,光靠输液……
洪安东震在原地,随之勃然大怒,他也有气,他也很疲倦,他也无处发泄,便像疯狗般将保姆护工家庭医生一个个骂的狗血淋头,直骂的嗓子都哑了。
韩谦冷眼看着,看着洪安东摔东西掀桌子吼的震天动地,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他闭紧嘴巴,同时也闭上了眼睛。
韩谦再也没有和洪安东说过话。他不是为了赌气,说话很辛苦,舌头运动跟不上大脑思维,一句话他要磕磕碰碰酝酿良久才能说出来,以前迫切的想和洪安东交流,他就努力说,现在觉得没什么可交流的,便也懒得说了。
洪安东精心煮了一碗配料合理的粥,搂着他哄着求着,韩谦就是不张口,洪安东假惺惺的关心体贴让他恶心,他开始讨厌这个男人了,不止是讨厌,是恨。他这样宁死不愿低头的人都低头服了软,他已经付出一切连尊严都抛弃了!可洪安东拿什么给他了?
他在想,洪安东抱着愧疚的心理伺候他,还能伺候多久呢?
他在想,等洪安东厌倦了这一切,再也不来看他,那么生活不能自理的自己可以依靠轮椅去哪里呢?这样无助而寂寞的生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他在想,他醒来有什么意义呢?
洪安东拥着他,细细碎碎的吻他的发鬓,嗓音发颤:“韩谦,求你了,求你吃一口。”
韩谦无力扭头,他侧过脸望着洪安东通红的眼睛,气若游丝的勾勾嘴角,目光暗沉。
洪安东勺了一调羹的粥,强笑着说:“亲爱的,你一定是生我的气,我怎么了?你告诉我啊,我改,下次再也不敢了!”
韩谦挣了一下,发现自己完全没有能力脱离洪安东的怀抱,于是他放弃了,只是往下滑一滑,低头阖目。
洪安东说:“韩谦,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好?”
洪安东说:“宝贝,就吃一口,算我求你。”
洪安东眼眶潮湿了,他埋头吻韩谦冰冷的唇,哀求道:“韩谦,你不吃东西不行的,求你了……”
两个小时后,洪安东深吸一口气,不敢长叹,缓缓的,断断续续的吐出这一口气,然后把调羹放回碗里,“算了,不吃就不吃吧,明天再说。”
然而捱到第二天,第三天,洪安东丢下一切公事呆在家里绞尽脑汁地哄着韩谦,终于在低三下四没完没了的劝说乞求之后发狂了,他发狠用调羹抵住韩谦的牙齿,猛然口无遮拦地嘶吼道:“我□的,你到底要怎么折腾我才够!”
韩谦突然被惊醒般,眼神忽地闪动一下,在洪安东脸上近似于饥渴的搜寻了片刻,又暗下去,继续维持一副不死不活的状态。
洪安东冲出门外,一把揪进医生恶狠狠的往床边推,“给他输液!”
医生颤巍巍的在韩谦手背上涂点酒精,扎了两针才扎上血管,正要贴胶布,韩谦伸出另一只手强硬地将针头□,面上依旧漠然。这样无疑更加刺激狂怒的洪安东,他一时理智失控,扬手赏给韩谦一个巴掌。
韩谦一头栽进枕头里,一动不动,露出的半张青白的脸上逐渐出现淤红。
洪安东整颗心脏几乎都要停跳了,他把韩谦扶起来,颤抖着捂进怀里,像搂着一个已然破碎的绝世珍宝一般,无能为力而又痛彻心扉。
洪安东重重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眼泪潸然而下,刚开始想忍,可他摸着韩谦的脸,再也忍不住了,换了几口气,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对不起。”他抓住韩谦的手按在自己脸上,连打了几个巴掌。他说:“对不起……对不起……”边说边哭,既委屈又自责,彻底束手无策了。
韩谦挨巴掌的从始至终,连神情都没有半点波动,眸子虚空无神,不像一个活人。
小潘赶到江景别墅时已是深夜,她坐在洪安东身边帮忙想法子,将韩谦可能赌气的因素一个个罗列出来,苦口婆心地劝洪安东耐下性子解决问题,急是急不来的。
洪安东摇摇头,他意识到这回韩谦不是赌气,而是寻死。
小潘推了推他,“你别乱想,这样,明天我把韩宝宝带过来,他和你赌气总不能连女儿都不理吧?”
洪安东抓到救命稻草般顿时来了精神,“不要明天,今晚就去把丫头接过来!”
小潘看看时间,十分为难,“这都十二点多了,来回要三个小时,我倒是没什么,孩子早睡了!”顿了顿,又道:“你们真是……唉,我先上楼去看看他到底怎么了,明天也好教丫头怎么哄他。”
洪安东摆摆手,没有心思搭言。
小潘上了楼往里走,过一会儿,楼上蓦地响起一阵仓皇的跑步声,随着小潘的喊声:“洪安东!韩谦人呢?”
当下不止洪安东一个激灵一跃而起,整个屋子里小心翼翼地无所事事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小潘的声音发抖:“洪安东!韩谦不在床上!轮椅也没用……”
洪安东三步两步冲到楼上,保姆和护工等人也隐约有种深深的不祥之感,慌忙不迭地跟着往楼上跑。洪安东迅速将二楼的十几间屋子都查了个遍,有两间房间是上锁的,他等不及保姆找钥匙便一脚踹开,可到处都找不到韩谦!小潘愕然而惶恐地问:“这……他能去哪啊?”
洪安东血红着眼,脑子里嗡嗡作响无法思考问题,缓了几秒后,他扶着墙弯下腰连连咳嗽,咳得连气都顺不过来。
三楼传来一声怪叫:“韩先生——”
洪安东腿脚不由一软,趔趄着推开众人一口气跑到三楼——三楼只有两间存杂物的小隔间,韩谦从来只在一楼和二楼活动,怎么跑到三楼去了?
三楼黑沉沉的阁楼,一个保姆摸索着打开灯后陡然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当即吓得面色煞白地往后退到门外,嚷道:“韩先生……你干什么?洪总——”
洪安东跑到隔间门口,站住了,他看到韩谦灰头土脸地坐在保险柜旁边,斜斜的举着一把枪。他愣了一瞬,条件反射的问:“韩谦,你想干什么?”
韩谦眯眼适应了骤然而来的亮光后,用两只手托着枪,像只陷入绝境的动物,恐惧而神经质地将枪口一阵比划,最后直捅捅地指向洪安东。
跟着追上来的小潘尖声喊道:“韩谦,你疯了吧?把枪放下来!”
洪安东一步跨进门里,反手把门关上。两个人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相对无言,这么多年来戏剧化的相遇相爱恍如还在眼前,为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为什么韩谦从来没有对他说过爱?洪安东跪了下来,握紧拳一字一字说:“韩谦,你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韩谦的双手簌簌发抖,他直勾勾地逼视着对方,一言不发。
洪安东将手伸过去,蕴在眼里的泪水一颗颗落下来,他说:“把枪给我,韩谦,有什麽事我们不能好好说吗?以前我不是人,可我改了,我再也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相信我!”
韩谦笔直的脊背往下塌了一点,脑袋自然而然地向后倾了倾,枪口依然对准洪安东,食指摸索着挪到扳机上。
洪安东释然地笑笑,“我知道我欠你的,如果打一枪能让你消气,你就打吧。”他指指自己的胸膛,笑得比哭还难看,“别把我打死了,不然没有人照顾你。”
韩谦的手在拼命发抖,他望着洪安东,他每次每次这么望着他,希望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些什么,他看到的每次每次都是真诚的热切的让他不得不心软,可是那些话每次每次都是哄他骗他。
对方说的话怎么煽情怎么感人肺腑,他不相信,他能够信任对方的心死了。他明明应该泪流满面,明明应该对洪安东说一句“恨”,他动了动嘴唇,什么话都没说,滴泪未掉。
那个“恨”之上,残留多少爱,多得他开不了口。等待一份感情,等来的是自己耗尽心血,付出健康,如今,他连等待的资本都没有了。
前方是什么?他看不到,害怕极了。
他调转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死才是他的救赎。
门外的人听到一声枪响,纷纷破门而入,他们看到韩谦满脸鲜血,而洪安东跪趴在他身边,抱着他,像往常带他晒太阳一样,一脸安详。
做了些错事不是后悔就可以挽回的,人的心死了,拿什么补救都无济于事。
洪安东开始学会如何珍惜对方时,一切都晚了,他们之间已经缺乏了最基本的信任来维系。他恍惚听得到身边人的哭声和喊声,有人将他和韩谦拉开,他努力拉着韩谦的手,不想分开,可是由不得他。
在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他看到丢在地上的那把枪,伸手去拿,差一点点就够着了,他爬过去握牢那把枪,近似于饥渴地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扣动了扳机……
只要一枪,让自己醒来,回到新婚的时候,两个人搬进新家,为自己开一瓶乔迁贺喜的香槟,互相碰个杯,静悄悄的气氛,只有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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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韩谦(完)
“……我们洪总,也就是你老公,你们当初认识的时候是一见钟情,爱的死去活来,经过一系列琼瑶式的爱恨情缠,你想知道经过的话以后我与你细细道来,总之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小潘手舞足蹈,侃得天花乱坠。89 文 学 网
韩谦听完,一脸无知,许久,低头摸摸自己的胸部。
“别摸了,你是男的!”小潘一掌拍掉他的手。
韩谦指向门外:“那他……”
“别他了,他也是男的。”
韩谦严肃道:“你一定是开玩笑!”
“谁和你开玩笑啊?”小潘有备而来,从包里掏出他们的结婚证,“你看,这就是证据!”
韩谦哭丧着脸,“怎么……怎么这样……”
“那你还想怎么样?”小潘一瞪眼,说:“好吧,那你偷偷告诉我你原本打算怎么样吧。”
韩谦怯怯地将一句话分成好几个段落说出来:“我……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妈,今早给我挂电话还说,说……周末要介绍一个女生给我认识,她说的是女的,不是男的……”
小潘重重吐口气,翻个白眼,“那是你前妻,你们离婚了!”
话音未落,韩宝宝从门外跑进来,一头扑进韩谦怀里,嚎啕大哭:“爸爸,你醒了啊——”
韩谦大惊,求助似的望向小潘,“这,这……”
小潘抹一把冷汗:“这是你和你前妻的孩子,叫韩宝宝。”
韩谦都要哭了,结结巴巴的道:“我,我自己才多大,哪来,这么大的……孩子啊?”
“你快三十四啦,你以为你多大?”小潘气绝!
韩谦愕然道:“我今年!开学才!大三!”言下之意:我才二十岁啊!
宝宝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韩谦,问:“爸爸,你怎么了?”
小潘将她拉过来,安抚道:“宝宝乖,别吵你爸,他把以前的事忘记了。”
那晚韩谦爬到三楼时体力已透支过多,本来就虚弱得没有力气握稳枪,加之扣动扳机时冲击力导致枪柄震动,子弹没有射到要害,而是擦过前额,流了不少血,所幸没有生命危险。他忘记所有的事,关于前妻的,关于姜续的,关于洪安东的,全部都不记得了。他的记忆停留在大学的时候,去校社团练空手道,刚刚被教练摔晕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时,洪安东劈头盖脸一阵乱吻,被他愤怒地一拳打开,后来发现自己只能活动上半身,更加惊慌失措,像只全身毛都竖起来的大猫,谁靠近就抓谁。洪安东被狠狠地抓了几下后不敢再靠近,只好把小潘找来。大美女笑容绽开,媚眼一抛,韩谦便如幼儿园小朋友看到老师般老实下来,小潘问一句他答一句,乖乖的,甚至有点傻相。
医生说子弹并没有对大脑造成剧烈伤害,韩谦这种情况在医学记载中也有很多例子,这些失去记忆的病患中有的人会在今后的日子里一点点回忆起来,另一部分人则会永远遗失那些记忆。
洪安东失魂落魄地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茫然地望着天花板,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病房里,小潘絮絮叨叨地说:“……你别以记忆丧失为由就不为他负责啊,你自杀后他对着自己的脑袋开了好几枪,要不是枪里没有子弹他早就脑袋开花了,差点又酿成一个血案啊!把我们吓得魂都没有了!你们俩就是爱闹腾,真不明白你们闹个什么劲啊?洪安东那家伙是真的很爱你……”
韩谦不解道:“我为什么要自杀呢?”
“咳!”小潘卡壳住了:谁知道你啊?
韩宝宝也很疑惑:“是啊,爸爸,你为什么要自杀呢?”
韩谦以手扶额,头顶上一串冷汗:“不要叫我爸爸,我不认识你……”
韩宝宝嘴一扁,哇哇大哭起来:“爸爸,我是宝宝啊——”
洪安东站在门口,叩叩门,一脸疲惫的笑容,“两位小姐能出去一下吗?我想单独和他说说话。”
小潘和宝宝退出去后,韩谦畏惧地看了眼他的“老公”,窘然道:“你,要说什么?”
洪安东摸摸他头上的绷带,问:“还疼吗?”
韩谦扭扭脖子,抬手触一下伤口处,皱眉说:“疼,闷闷的疼。”
洪安东拉着他的手,劝道:“过两天就好。”
韩谦别别扭扭地把手抽出来,脸红红,“嗯。”
两个人沉默一阵,洪安东说:“韩谦,我们是结过婚的。”
韩谦说:“我知道,刚才那个女的……呃……还有,我女儿,和我说了。”顿了顿,抬眼悲壮地看着洪安东:“那个真的是我女儿?”
“当然是!那是你的宝贝疙瘩,你不知道有多疼她。”洪安东微笑回答。
韩谦张着嘴哑了,许久,问:“我妈呢?”
“你爸妈在瑞士养老呢,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看他们。”洪安东揽住他的肩,在他的眼角上吻了一下。
韩谦颤了颤,觉得很不自在,可想到这个男人和自己是结过婚的,也就忍下了,再一想:两个人是夫妻,那何止是一个吻,以前一定还上过床!谁上谁?他是我老公,岂不是……韩谦泪奔,心里声嘶力竭地呐喊:天地良心啊,我真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一觉醒来就和一个男人结婚了?
洪安东见韩谦一声不吭地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想笑笑不出来,他把放在韩谦肩上的手拿下来,想了很久,说:“你放心,我不动你,我给你时间,直到你重新接受我。”他掏出一包烟,递过去,“抽烟吗?”
韩谦摆手:“我没学抽烟。”小心看了眼洪安东,刚才洪安东吻他的时候,他闻到对方身上一股子重重的烟味,他好心劝道:“抽烟……对身体不好,你,少抽点。”
洪安东一愣,将那包烟连带打火机一起丢进垃圾桶里,“好,我听你的,以后都不抽了。”
又是一阵尴尬的死寂,洪安东开口了,“韩谦,你上次受了伤,行动不便,现在还不能走路,让我照顾你。”他痴痴地看着韩谦,想越过眼前这个眼神纯净的韩谦,看到那个倔强冷漠的韩谦,可惜,没有看到。他的眼睛逐渐潮湿,缓缓说:“我每天都会陪你锻炼,医生说,只要心态好,坚持下去,你一定会恢复健康的。半年,或者一年,你要有信心,让我这段时间一直陪着你……我们明早就出院,回我们家,你如果不习惯,我们分房睡……”他的声音有些呜咽,断断续续道:“等你康复了,如果还是没法接受我,我们就离婚,你去找你的幸福,我不强求你……”他握着韩谦的手,将脸埋进对方手心里,猛然泪如泉涌。
那个初次相遇时冷若冰霜的韩谦,和姜续纠缠不清最后屈服于他的韩谦,在两个人的婚礼上郑重地说出“Ido.”的韩谦,为他挨子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韩谦,死了。
一向刚毅坚强的人,是怎样绝望无助才会用枪口对准自己?至刚则断,那一个默默在他身后的男人,一度坚持撑着希望,奢求他的全心全意,只等来遍体鳞伤。有多少承诺成空,才使得一颗心变得猜忌多疑,永远不敢相信任何人。
那个灵魂消失了,被他逼死了。
他拉着韩谦的手,却触不到那个深爱他的灵魂,他无处补偿那份感情,不知道该怎么劝服自己止住眼泪。
韩谦慌张起来,张口要喊门外的人,踌躇片刻,还是没喊出来,而是勉力动了动身子,拍拍他的手背,劝道“你,别哭,我会,试着接受你的……”
洪安东摇摇头,他说:“我爱你……”话间带了千分万分愧疚,哽咽不能言。
这个冬天平淡如水,洪安东对二十岁的韩谦有点始料未及。韩谦出乎意料的朝气蓬勃,性子还是像以前一样要强,却浮躁多了,常在复健时发点小脾气,让人哄一哄便会忍俊不禁。让洪安东哭笑不得的是,韩谦刚开始爱玩十多年前的街头霸王,后来便沉迷于魔兽和CS;韩宝宝的漫画书他也愿意看看,尤其感兴趣《家有贱狗》,每每一看此书必然笑得前仰后合,而后兴致勃勃地游说洪安东养一只性情凶恶的牛头梗;宝宝来看他时他很乐于和女儿一起看《柯南》的最新剧场版,乐此不疲地猜测谁是凶手。由于复健辛苦枯燥,冬天又冷得厉害,韩谦能偷懒则偷懒,他更喜欢趁保姆们将被子枕头铺在摇椅上暴晒杀菌时滚进被子里,就此装死。这样导致复健进程缓慢,两三个月过去了韩谦只能让洪安东扶着站起来,勉强走几步路。
洪安东努力想让韩谦回忆起以前的事,一旦韩谦问起,他就像逮着机会般说个没完,可惜韩谦听三分钟就犯困,五分钟后便见周公去了。于是,韩谦总是在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前对洪安东说:“开始说吧,昨天说到哪了?”
洪安东说了两个多月才刚说到韩谦和姜续的相遇,自己还没登场,真想哭。
大年三十清晨,洪安东带韩谦去山上过年,韩谦被洪安东包成一个可笑的大粽子,瘦削的脸颊闷得红扑扑的,两个人在车后排拼命较劲,最后韩谦胜出,把围巾和帽子从车窗外丢出去,赌气不理洪安东了。从市里到山上的路程有一个多小时,韩谦赌了十分钟气后便如小鸡啄米般,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瞌睡,洪安东揽住他的肩,他便顺势靠在洪安东身上打盹。
洪安东把自己的围巾脱下来轻手轻脚地给他围上,低声嘱咐司机:“开慢一点。”
洪家两老把东边的主卧给他们腾出来,搞得韩谦很不好意思,洪安东揉揉他的脑袋,笑道:“这个房间阳光最好,可以看山下的风景,他们怕你走不动时呆在屋里无聊。”
韩谦抓着窗框站起来,义愤填膺的道:“你少扶我,我可以恢复得更快!”
洪安东才不听他的,一把将他搂紧了,连声劝道:“慢慢走,别急。”
“我站一会儿,不走。”韩谦伸长脖子往院子里看去,说:“天冷,叫宝宝别在池子边玩水。”
“池子都结冰了哪有水玩?”
“玩冰更容易感冒啊!”韩谦急了。
洪安东无法,只得拉大嗓门吼道:“爸,别让宝宝在池子边玩!”
宝宝拍拍手跑到窗下,扬起小脸,笑嘻嘻地说:“爸爸,下来玩吧,山上的小野狗常把肉骨头埋在院子里,我们来玩找骨头游戏!”
洪安东嘎嘎怪笑:“宝贝儿,你女儿的嗜好真有趣啊!”
洪老爷子爽朗道:“东东小时候最喜欢玩这个游戏了!找骨头找得比狗还快!”
韩谦冷眼看着洪安东:“……”
洪安东冷汗淋漓:“……”
下午外面的阳光正好时,韩谦靠在窗边的摇椅上闭目养神,像只晒太阳的波斯猫,懒洋洋的,嘴角带着一抹浅淡笑意。
洪安东将帘子放下来,找条毯子小心给他裹上,低头捕捉那抹笑意。韩谦轻哼一声,睁开惺忪睡眼,摸摸刚才洪安东吻过的唇角。
洪安东得了便宜十分窃喜,“我不知道你醒着。”
“乘人之危你还有脸说。”韩谦侧过身子继续打盹,不满地嘟囔道:“你这个伪君子,我都和你说了我不喜欢男人!等我康复后第一件事就是和你离婚!”
洪安东悻悻地挪开,坐在一边,垂头丧气的。
两个人默默相处了一会儿,洪安东抬手放在韩谦额头上挡出窗外的阳光,说:“宝宝在下面看动画片,叫你一起去看。”
“太吵。”
“刚才真的有两只野狗在院子里埋骨头,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你每个礼拜过来我妈都要给你熬一只鸽子,她现在又在厨房里忙活,给我吃个鸽子腿都不肯。”
“你是捡来的吧?”
洪安东愤愤道:“你已经吃掉十几只鸽子了,鸽子们一看到你上山就奔走相告:鸽子终结者来了!过年还要在这呆一个寒假,呜呼哀哉!”
韩谦忍不住发笑,“那我走了,不然你爸养的那窝鸽子一根毛都不剩。”
“吃吧吃吧,我爸刚才还在客厅里说他要大力开展畜牧业,成为养鸽专业户,再养几只羊,天天有鲜羊奶给他孙女喝。”洪安东也笑了笑,撩开韩谦额前的碎发,“你头发长了。”
“正月不能剪头发。”
“那就长着吧。”
“今天才大年三十!”
“那我去叫司机……”
“不想动!”
“那就不剪了。”
“……山上的气温好像比城里低了几度。”韩谦将毯子紧了紧。
洪安东闻言赶紧把取暖器的温度调高一点,“那是,这几天可能会下雪。”
“会吗?”
“当然会,山上每年都下。”
“下雪了你带我出去走走。”
“没下雪你怎么不走?”
“我懒得动啊。”
“昨天就犯懒没走吧,说好今天补上的,起来。”
韩谦缩成一团,“我困。”
“别装睡,起来。”
“真的困。”
“那练半小时。”
“十分钟。”
“二十分钟。”
“八分钟。”
洪安东无可奈:“那好吧,十五分钟。”
“五分钟。”韩谦眼睛睁都不睁。
洪安东失笑,“你耍赖皮。”
“三分钟。”
“好好好,三分钟就三分钟。”
“我先睡一觉再说。”
洪安东:“你……”
韩谦的笑意更深了,睫毛轻轻颤动。
洪安东静静地坐在他身边,替他挡太阳的手举了好一会儿,举酸了,便抚上他的脑门,问:“睡着了?”
“……”
洪安东俯身靠近他,“你装睡。”
“……”
“我亲你了。”
“……”
“真的亲了。”
“……”
洪安东试探性地贴上他的唇,见他没有反抗,便壮着胆子黏糊糊地舔舔,轻咬了一下,柔声问:“韩谦,你真要和我离婚吗?”
韩谦生涩地回应他灵活的舌头,抽了个空隙推脱道:“我还没康复。”
洪安东追问:“那康复以后呢?”
韩谦窘迫地看着他,还是那句话:“我还没康复。”
洪安东一笑,在他的唇上吻了又吻,“那就不要康复了,能用轮椅的地方我推着你,不能用轮椅的地方我背着你。”
韩谦抬手搂着洪安东的肩膀,问:“以前,我说过喜欢你吗?”
“没有。”
“为什么?”
洪安东蓦地湿了眼眶,“因为,以前我对你不够好。”
韩谦想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挺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