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霹雳人物 · 金子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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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还真初见金子陵的时候，唤他"公子"。
这人黑发黑眼、白衣蓝衫，在霹雳一众逆天华丽的造型当中，确实是平易潇洒少年姿。一开口也语气佻达，说公子听烦了，换一个称呼；素还真身为身扛剧情二十年之霹雳头牌，何等的好脾气，当下改叫"兄台"。结果对方又是一沉吟道："公子兄台，这类称呼让人叫太久，我会很害羞……"素还真仔细打量，才猜测他已经很老了。
金子陵的朋友邢天师叫他"老不死的"，他对风之痕说过："几百年也都等了……我们这种人"，那么的确是很老了。老铸剑师显得早已知道素还真的来意：中原武林受到反派威胁，魔界、杀戮、blahblah。他解说江湖前因后果，还从专业角度提供了新的思路：刀剑相争。魔刀将要降生祸害当世，名剑就有责任出世抗衡。然而素还真顺竿爬请求帮助，却被直接拒掉。前辈思维和说话的速度都很快，而且嬉皮笑脸，非常的为老不尊。纵然素还真的聪明足以会意，还是被罚沏茶、罚写字，最后被强塞了一把剑在手里才离开。那位惯于举扇遮脸哎呀一声道"你这话插中我的心槽，非常之痛"的金子陵，看上去多少是占了便宜。
看到这里会以为金子陵是个老滑头。这也没什么不好，置身事外又老而不死的人也不容易。格列佛游记和《长生诀》都想象过长生久视的寂寞荒凉：不止是西比尔的难题，长生诀能让人青春永在，但厌倦和疏离感仍旧不可压服。比平均水准漫长的生命如何保持热情去生活战斗，我觉得不解释就是bug，即使解释也不一定解释得好：依照变形金刚动辄百万的纪年，他们和单个人类的交情岂不是比露水姻缘还要短暂，就像难以想象人对蜉蝣的牵挂；机•丹尼尔和贝莱分手两万年后坐在月球的树下等待地球搭档的后代，也曾经让我们觉得很冷；武林中的老先天虽不至于动辄活到上万岁，然而却也很不容易，因为江湖都是恩怨情仇这类消耗精力的纯人际关系问题，复制品多而原创少，比起格物致知来更容易叫人厌烦。
但这第一次谈话里其实他已经摆明了立场：
金子陵：「好樣的，素還真啊，那我就明說了，江湖的權勢或派門之爭不屬我意，我所在意的只有劍的地位。你明瞭我所衷嗎？」
这赤裸裸的白专道路论调，因为掺杂在"你的话插中我的心槽……"之类的中间，所以虽然意思明白，并不能给人太深印象；但后边看到他四处奔走向人（强行）推荐自己的剑、在好剑材和好剑者面前如遭雷击，"啊"的一声整个人呆在当场这种场景反复出现的时候，会明白这话不是白说的——接受过他注视的麒麟问"他为什么那样看着我，好像要流口水的样子？"在希望宫城面对女色勾引完全无动于衷，回来却对着一匹马摆暗示，说"我要你！……身体里的铁！"——什么是欲望使人年轻，这就是欲望使人年轻，这才是欲望使人年轻。事是做出来的，不是喊出来的，大汉丞相吴曹氏啊，您二了！
话说回来执念如果太过狭隘，并不足以成为长久的支撑；然而如果太过广泛，也就不叫执念。金子陵对风之痕这么描述过他对事业的看法：
"铸剑者毕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剑与剑者相得益彰，发挥彼此最大的威力，其他别无所求"。
（每次赠剑都要附赠一堆人生道理加上自我表白，前辈你真不是搞传销的么）
既不是"万物有灵、剑有剑灵"的单纯恋物，也未高深到心中有剑手中无剑的思辨哲学。视野在天之下地以上，取中间最丰盈充实的一块。乐趣一是造剑，一是送剑，仿佛成就儿女的亲事，体会身为造物者的快意。于是他就不只会闭门打铁，我们多次看到——或者听说，他背着铸好的剑去找自己看上的人，上门白送、强行倒贴，辞令娴熟、仪态风雅。
素還真：「劍帝與名劍鑄手熟悉嗎？」
金蒼龍：「不算熟識，曾有論劍贈劍之緣。」
看过几个赠剑片段以后，这两句对白让我大笑出声。"有赠剑之缘，不算熟识"口气传神，表现出了相当部分受赠对象忆起那段经历时的恍惚迟疑。所谓缘分，其实说是金子陵单方面发动的追求比较合适。他的口号"铸剑一生赠知己，逍遥一身而忘龄"，改成"赠己知"比较贴切，盖他对江湖的了解，远过于江湖对他的了解；像风之痕这种受赠人，直到他拿着成品找上门来还不知道面前谁人何事，连一句"贵姓"都来不及问，游说已经开场。缺乏心理准备导致的疑惑、犹豫、抗拒、轻视等等反应，越发衬出他的滔滔不绝气定神闲——摆事实讲道理，兜兜转转一句话：你和我的剑真是绝配啊，一定要收下！
他倒追的场景可爱到可笑的地步。洒脱风趣的言谈也掩盖不住攻城为上攻心为下的野蛮方针。分明事是好事、话是好话，主张都于对方有利、论据不带半点虚诳，但是那些道理被他一气呵成地说出来，居然时时带出"巧言令色鲜矣仁"的效果，也是相当难得了……确实不能怪别人质疑他的动机，根据常识，好事不会自送上门；而万一这个送好事上门的陌生人还对你的过往、性格、爱好一清二楚，顺口说出你故友或者师傅的名字，再预言两句未来……你是谁？你从哪知道我手机号的？（他一般会自报名字，但很多人只知道名剑铸手。认吾师跟了他以后曾有经典一问："金子陵，你究竟是何身份？"——不过这也说明认吾师拜师完全不看名头，难得难得。）
然而根据结果评论过程，也不能说这是策略失误。对自己铸剑技术的自信让他每次出马时都信心满满：对恋旧的风之痕，初次碰壁后气定神闲地约期再会，因为不但知道自己的剑更好，更已预见到对方旧剑将断的命运（前辈算命功底深厚，不要深究）；对怀恨的绝鸣子，他也觉得你难以接受没关系，我下次再来，我们拼毅力嘛。对素还真，则是聪明人不必多话，略讲几句知道言语难以打动，索性骗他将佩剑解下来趁机一把削断，搞一个木已成舟，不怕你不从。
所以我多看几眼金子陵，就觉得这是怎样难得的一颗老心。年轻人的执念和活力，老年人的阅历和豁达。他的直率和主动，正是经过历练的结果。通晓世故却不以之为避世的太极推手，而是用来追求心头所爱，怎样能成事怎样来。
坦率这特征贯穿他的一举一动：
金子陵：「哦，你的臉上猜想著我是高手，承蒙了，我確實是高手，執念最高強的強中手，哈哈」
認吾師：「你實在讓人不知所措」。
金子陵：「唉呀，難道要我很謙虛的說過獎過獎，江山代有人才出，一山還有一山高，你再回答我謙虛謙虛，論高手你金子陵是舉世之材，論高人當仁不讓嗎，哦，認吾師，一成不變的回答很無聊呢」
認吾師：「實話說正是」
金子陵：「正是，正是什麼，我說若要講一山還有一山高，我一定會說沒錯山比山高，惡顏爭高，地牛一翻，眾人糟糕」
他的实力给他自信和从容的资本，因此光明坦率，又因此，即使傲气和任性表现出来也可以显得很有意思。其实以无限的生命和无限的能为投入到有限但是有趣的事业当中去（编剧你搞这种人设是为了刺中我们的心槽吗？），这几乎是一种理想状态了，不能更完美。霹雳里他的专用音乐是类似筝箫合奏的古曲，云淡风清，在激昂紧张的武曲当中听到，足以让人心头一清。如果说有遗憾，就是加了电子配器，音色没有想象里该有的澄澈；旋律上又失之于平直，听起来有MIDI糖水风了。如果有人试试改配器、改节奏，加伴奏，大概可以表现更丰富的情绪和层次，可参照的先例比如红楼梦的晴雯歌，以及前身为陕北情歌《绣荷包》的我党哀乐==bb
说配乐偏于和缓缺乏张力是遗憾，但说金子陵是相对平淡的一个人物也没有错，尤其考虑到霹雳剧集喜欢写情，而且往往渲染得十分浓烈。前后上千集，尽有放不下苍生、放不下朋友的前辈级人物：素还真、慕少艾、三教老流氓（也许扣掉龙宿），都是情热于中，为此可以生、可以死，可以勉力而无怨尤的人。和他们相比，金子陵显得冷质。他的追求很单纯，他选择的立身之道也决定了他无须多求于人；因为年龄设定，他出场的时候就带着已经发展完成的人格，如同石塔已成无一缝，唯一的柔软练门是剑；经历世事波澜，也像是明镜不改于照、清流不惮于风，外界的投射只是不断揭示出他性格里的某一部分，即使引起轻微波动，其下的"自我"始终清晰顽固。
他对正邪对抗并没有什么执着。曾经反问认吾师"世上有正确的善恶之分么？"行为上固守刀剑分明的单纯立场，固然是智慧练达，但也是置身事外；他与素还真的立场有重合之处，所以建立了有问必答的合作关系，还调笑他"年年苦在中心里"，什么都懂得；但他严格守着自己的一小方地盘，对其外的事情充满了解的兴趣，却没有投入的热情。
金子陵这名字可能出自严子陵，有那么一点相似。关于后一个子陵，元人贡师泰曾经写过一组主客互难二论并列式的绝句：
其一
百战山河血未干，汉家宗社要重安；当时尽著羊裘去，谁向云台画里看？
其二
青山如马复如龙，沧海东来第几重；不是狂奴轻万乘，世间谁不受牢笼？
他是自我的象征，但是无谓与那些心怀大爱的人分高下。看他因为魔刀不长眼竟然跑到面前想认自己为主，怒气一发道"实话对你讲，你选我，是贬损我的身份！"这样，是多么的赞。
然后是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他有自己的完整世界，并不很在意别人过得如何。并不是说不能了解，而是很多时候他根本不关心。他和很多人有过交集，但主题只限于剑，其余风水不相关。火龙麒和白马纵横可爱的相依为命、风之痕和忆秋年之间的相知相惜，剧集都刻划得很好；但金子陵虽然和这些人都有来往，却显得对这些情感无动于衷——即使一见到火龙麒就两眼发直整个人呆住，但他在意的只是胸骨那一块可以炼剑的好铁。
赠剑时遭到的各种抵抗，并不能否定他的口才或者思辨；因为游说成功与否，口才是加分，关键是对人心的把握。
他的剑固然是依照别人的实际状况量身定做的，但他又那么爱强调“我希望你选用我的心血”，带着一种艺术家要成就自己作品的固执，严重不符合推销员的劝说艺术。并且他赠剑的对象，多数已经是后辈，或者心态远不如他轻松的人，说这些人不能马上参透他讲的那些客观道理也好，他也同样不怎么能体会对方的感受。所以他把天理运势分析个一清二楚，仍然拦不住风之痕念旧；而对怀着降志辱身之耻以及师门仇恨的绝鸣子再滔滔不绝又如何，滔滔不绝本身就不合适。若说对风之痕的赠剑本来就是成竹在胸的话，那么最后争取绝鸣子争不过魔刀，不能不说是魔刀窥测人心的功夫比他强太多啊……他的执念太强，不能善柔，不能随物成形、无孔不入。
霹雳编剧很喜欢安排一些相知到狗血得不得了的友谊，俗话说得好，
"For there come, alike in discouragement and exaltation, to allmen, however strong of body or brain, moments of craving, in whichthe soul gropes blindly for another soul; and the most strong, ifhe owns this need most rarely, feels it most imperious...."
……
金子陵身上没有什么因素可以诱发这种撕心裂肺的友情。说是本身强大不必要刻意去寻找高标准的互补也好，说是经过历练对人际关系看得比较豁达也好，他待人真诚，却没有什么牵挂。基本上是一副“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的架势。
有时候他是明白但觉得无需计较，就像有人批评七侠五义的欧阳春，自己太强了，根本不在乎朋友是不是会降了自己的身份。比如裔春秋，唯一一个买剑而不是被赠剑的人，因为没有受过金子陵的倒追（同时全程旁观了金子陵对绝鸣子的追求），一辈子不平衡。连带着疑心起他的剑是否有质量保证，背后碎碎埋怨，当面就说一些"求来的和主动送的，待遇就是有差别呀"之类的话等着看对方的反应。金子陵的反应是直接对他讲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向你保证（赞）。裔春秋不明白纵然动机强弱有差别，金子陵这种人也不会随随便便铸一把来打发他；太在意做人姿态，便难免往坏里想别人。
裔春秋这个人物好像有金庸的秃笔翁的影子：以书法入剑，追求精妙高雅，掩盖欲望，易失之造作；而强行以书剑相就，也体现心态上的狭隘强求。他得知素还真的沾血冰蛾又是金子陵所送，顿时吃起飞醋，"为什么不给我！"金子陵当面说他"有自信没自知"，还真是不差。随后他真的去要求将冰蛾相送，以金子陵对剑的了解和爱惜，当然不可能，但也不至于像对魔刀那样说你也配呀之类的狠话。他回答——“此剑从铸出就不在我手，裔春秋，我知道你一向情理分明，不愿意欠别人什么人情，你若真心想要，我可以帮你问问。”——这是金老妖怪直率的一生当中，唯一一次祭起世故的推脱大法了；之前对素还真推荐裔春秋，总算还有几分欣赏；到后来还没出门即大摇其头，可见毕竟将就不得。
这么看上去，那一派逍遥的感情也还是能看出一点层次。可不可能相处，能不能够长久，魔刀是一条分界线，裔春秋算是另一条分界线。
相处得最长久的似乎要数刑天师，这个身份外貌性格都借鉴了燕赤侠的虬髯老头。金子陵曾经相当臭屁地问认吾师"你觉得铸剑师都应该像伏尔坎吧（潜台词：你一定在奇怪为什么我像阿波罗呢）？"邢天师就是那另一极端的伏尔坎，感情充沛性格暴烈的老头子。他称呼金子陵：夭寿骨、老不死、死性不改的浪荡子，两人互动的典型是邢天师从天上一道雷劈在地上刻下：“谁跟你是好朋友”，金子陵笑嘻嘻地一挥扇子在旁边留“金子陵和邢天师”。真正言语上的交流倒是不多，但是考虑到两个人都已经非常之老，也许言语都多余了。火龙麒见金子陵的回数不多才吃了被调戏的亏，邢天师就直接呸到脸上说“没空听你练肖话”，大概是实践出真知。
金子陵死讯传来，邢天师说：“以后再不能叫你老不死的……叫死不老的好了。”
他到底是那种一边说"男欢女爱，粗俗！"一边看着徒弟情侣话别感动得涕泪纵横的人，换成金子陵，大概会说"两情相悦，很好"，然后就走开去自做自事吧。邢天师和天忌之间的关系类似祖孙或者父子亲情，而金子陵和认吾师相处，是从理智上给予开导，亦师亦友。不过两位老朋友总归有一个相同点，就是个性光采太盛，完全盖住徒弟，结果双双归天后，身边人的形象也失色了；尤其认吾师完全沉寂，大概编剧也觉得不好安排这个人物的独立戏码。
如果仅剩的平辈见了自己就呈白首相知犹按剑状，而风格相类的人又交流机会不多且谨执晚辈之礼，老江湖偶尔关怀流露的对象也就剩下徒弟。主线人物周围的情势一般会紧张化得很快，魔刀迅速地聚集了，裔春秋被杀了，绝鸣子向他挑战了，于是金子陵郑重地坐下来和认吾师讨论要他离开的问题。徒弟坚决不走，被他追问丧命也无所谓吗？认吾师回答道对自己的求生能力有自信。
他看起来挺高兴，收起扇子走过去一拍后生小辈的肩膀说：“我不会让你死的。”紧接着就说：“啊，心情一好就想喝茶，泡茶泡茶。”
见他孤身一人等在不归路上的时候我才想，那好像是个承诺？
之后他去应战，又不想死人，终于会打感情牌了，收服了绝鸣子。
绝鸣子这段过节也是由裔春秋而起：他隐瞒本来目的上门求剑，而后拿此剑约战绝鸣子并将其击败又加以折辱，绝鸣子因此把使剑的和造剑的都恨上了。金子陵对此的评论是一句"江湖多无奈"：裔春秋的欺骗，他不予置评；他自己对绝鸣子心怀内疚——按常理不必如此，但他的逻辑是既然把剑视为儿女，则结亲不当做下错事，他觉得自己也要负起责任。反复拜访、劝说、赠剑，却显得有点不得其门而入，末了更被魔刀钻了空子，失落之下挥掌断剑——话说霹雳布袋戏的配音真赞，一直是悠然的腔调，但是目睹剑没送出时，一声“绝鸣子呀”，一声“此剑不得其主，要他何用”，凄怆得很生动，赞。
顺便看一下实力问题：他拒绝出手相助素还真时，曾经推荐了两个人代替自己：风之痕和裔春秋；但风之痕是中立势力，不轻易趟浑水；裔春秋他夸过，但是被取得魔刀的绝鸣子杀了；然后此时，他连兵器并不带，一把扇子打发了绝鸣子（素还真：前辈呀！……）
绝鸣子是挽救了，不过那种段位的已经不顶用，他头次出场时候预言的乱象出现了：六魔刀眼看就要汇合成为一把最强的王刀，能铸剑抗衡的人只有他。于是各路人马像抢造原子弹的科学家一样去抢（杀）他，他靠装疯遁走，而后时间紧迫，他就设了最后那一局。
是个和他一贯风格一样自信和进攻性的局：先设陷阱赌对方军师四无君会错以为铸剑地点在A，然后把实际设在B地的铸剑最后一道程序交给两个伙伴，自己一个人拿了把普通的剑在A地等着四无君派去杀人夺剑的刀王——他计算天时，测出宝剑能在那把替代品撑不下去之前铸成并送到他手里，用那把剑，他就杀得了刀王。以他本心来讲，这仍然是在尽替剑出头的责任。对素还真一方的请求只是控制时间让六刀按时会合，其余任何帮助不要，连具体去向也没告知。
这种时间差战术，篮球赛还剩几秒钟的时候经常看见有人使。本来就是赌，实施起来胜败各半，总要看发挥加运气；而且越精巧的设计越脆弱，所以最后他算计准了却败了，这倒也真没什么好恨，虽然导致他落败的原因有点逆天的强：他一切算准，如期手持那把普通的剑和刀王相战，人不落下风，剑身却先迸裂了一丝；四无君在山顶观战，看到此处猛醒，于是出手布下乌云改变天时（道友，外挂开得太厉害了！），导致那边厢铸剑完成比预定时间整晚了两个时辰，金子陵的剑就在加时赛的最后一刻，断掉。
戳到我点上的，是天上乌云刚刚开始翻涌的一刹那，他惊怒交迸地仰头，向天嘶吼道：“你真的要助虐吗，天哪！”这一声叫得才凄厉——决战时他出场的造型已经不是前面那种蓝衫翩翩公子相，而是白衣散发不戴冠，仰天长啸的样子格外悲愤狼狈。
说实话在这之前，他只是让人觉得省心的喜欢而已。超然物外的写意人生，谁不向往。
他一出场就说：“我所在意的，只是剑的地位。”
他对认吾师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逼退绝鸣子以后说：“事情走到这一步，我也要负起我的责任啊。”
然而都如认吾师所言：“前辈认真的表情不容易出现。”
都要到这个时刻，才想到他说的都是认真的。
然后翻回头去看，也才看出来他一直都是在乎的。
……
天时与否不论，和演义里的上方谷感觉并不一样，诸葛亮从27岁到54岁，是一步步变成那样的。
我只是一下联系到六月底那场比赛结束以后，某人因为哭着下场抢了镜头，去到平时看的几个blog，看见有文章对那场景表示了稍微的惊讶，是“没想到他真的在意”。
我当时想呵，我也这样吃惊过，在两年多或者是三年以前。
毕竟媒体这边一直以冷静、面瘫、能睡、队长下定语“心率从来不超过一百”之类的闻名。
然后从某个时间回头寻找，发现从一开始就不是我推断的那样平静淡漠。大概是我和随便什么人都差不多愚钝，非得看到了激烈明显的外在表示，才能察觉内里的执念。
又好像聊斋里元丰和小翠，两世相逢，到头来明白遽变的面目下面，藏着的是同一个灵魂。
最后他静静坐在不归路上等着朋友们赶过来一一道别，还来得及给铸成的剑取名字，最后说，各位，请了～
走得这么潇洒，别人都不好意思替他难过。霹雳灵堂里一千多号人物，据说收得这么漂亮的，到目前为止也是空前绝后，得编剧如此手下用情，真可算祖坟冒青烟。活在霹雳兵燹这么一出剧情紧凑、人物丰满的戏里，逍遥一生，有损友、有传人，发挥才华做喜欢的事，铸剑天下第一，功夫强到没几个人能杀得死，说是最后败在天时固然是华丽之极，但就算实说了是败在平风造雨四无君手下也不为失格。据说死后还在天上跟邢天师打麻将而且把人家的钱全赢了，这是什么，是十全老人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