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t Majzoub笑着说,我们还曾经担心过,你会带回一个异教徒回来做老婆。
但是MUSTAFA却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安静地在那聆听,时而露出微笑,那种微笑我至今都还记得,神秘无比,就好像有人在自言自语一般。
在那之后我便忘了MUSTAFA,我开始重新审视我与这个乡村人和事的关系。这些天我过的很开心,就好像一个小孩子第一次在镜子里面看到自己。我妈妈不知疲倦的告诉我谁谁谁去世了,我应该去慰问下,又告诉我谁谁谁结婚了,我应该去祝贺,所以我行走在这个乡村的大大小小的街道,去表示我的慰问和祝贺。一天我来到河边一颗我最喜欢的刺槐树下,小时候我经常会到这里来,将石块丢到河里面,然后不断地天马行空地幻想。我时常会听见水磨发出的声音,听到这里的人们呼喊着交流,并且还会听见公牛和驴子的叫声。有些时候,我也会比较幸运,看到河上往来的蒸汽轮船。从树下我的位置望去,这个村庄正在经历着缓慢的改变:水泵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尼罗河两岸的抽水机,而每一台抽水机的工作效率都是原来水泵一百倍之多。河岸的一边由于常年受到河水的侵蚀,已经消退了许多,而另一边的,河水却有所消退。有些时候,一些奇怪的想法会进入我的大脑。看到河岸有些地方收缩了,而有些地方却扩张了,我想这便是生活:一只手给予了,而另一只手势必会得到。但即使这样,我也是后来才明白这个道理的。这些道理,在任何情况下,我基本上都会明白大部分,但是也只是在意识中,因为我本性是顺从的,内心也是乐观的。我想将自己珍视的分享给大家,我想跟随我的意志去大胆去爱,并且收获果实。有许多地方是必须要去的,有许多果实也是需要去采摘的,有许多书是要去读的,同样人生就如同一副空白的卷轴,是需要用勇敢的双手去书写壮丽的诗篇。我看着远去的河流,河水夹杂着从埃塞尔比亚高原上山洪冲击下来的泥土流向远处的天际。人们辛勤地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在土地上劳作。我目光聚焦在这片平整如手掌的土地上,看着远处伫立在沙漠边缘的房子,聆听着一种或是鸟儿歌唱,狗儿低吠,抑或是牛儿哞哞的声响。我感到一种安全感,感觉到一种连续而且完整的自我的重要性。我不是一块被扔向河流中去的石块,而是被播种到土地中去的种子。我去见我的祖父,他给我讲述40,50,甚至80年前的事情,而我的安全感进一步加强了。我喜欢我的祖父,而且觉得他也喜欢我。可能,一种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如此好的原因是因为当我小的时候,我总喜欢干一些恶作剧,而我的祖父总喜欢旧事重提。当我在外边的时候,我总会觉得祖父会在我离家在外的时候离开我。独自在外的时候,为了克服我对家里强烈的思念,我总会在梦中梦到祖父。当我把这些告诉我祖父的时候,他哈哈大笑起来,说在他年轻的时候,有一个预言家告诉我,如果我能活过先知死时候年龄,也就是60岁,便可以活到100岁,他已经超过了60岁,并且按照这样来说,他还有将近12年的岁月。
那会我祖父正在给我讲一位在土耳其帝国时期统治过这里的暴君,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MUSTAFA,他曾经给我说过,当我见到我祖父的时候,可以问问关于他的事情,因为我祖父对家谱学这些事情很了解,太知道这个村子的每一个人,并且对于散居在河流上下游的人们也有所了解。但是我祖父却摇摇头,说他对MUSTAFA的了解仅仅局限于大约五年前,他从靠近喀土穆的地方来到这个村子,并且购置了田地。这块田地的继承人们,除了一个女人,都离开了这里,而MUSTAFA用钱贿赂了这个女人,然后买下了这片地。接着,四年前,Mahmoud将自己的一个女儿许配给了他。
“哪一个女儿”,我问我的祖父。
“我想可能是Hosna”,他说,然后他摇着他的头,说这个部落并不关心自己的女儿和谁结婚。接着他补充道,也许是怀着一种亏欠的心情,在MUSTAFA在这个村子的这段时间里面,他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坏事,并且像他人一样,每周五回去清真寺做礼拜,而且无论在他成功还是失意的时候,总会认真劳动,懂得分享财富。我祖父也常常自己说自己。
两天以后,在下午早些时候,我正在独自一个人读书。我妈妈和妹妹们正在这套房子最远的那间屋子里面和其他一些女人大声聊天,我父亲正在睡觉,兄弟们貌似因为一些差事出去了,所以我一个人在房间,当我听到窗外有人在咳嗽,我坐了起来,发现MUSTAFA正拿了一个大西瓜和一篮子橙子从外边回来。也许当他看到我的脸时,感到很诧异。
“我希望没有吵到你”,他说,“我只是想我应该带一些我地里的新鲜的水果给你尝尝,并且多了解了解你,中午不是拜访的时间,原谅我。”
这种让别人看来看似过度的友好,并没有令我意外,因为在我们村子,人们并不吝惜表达自己对他人的礼貌之情,他们总是在中午和晚上带上很多礼物来拜访你,而且当感觉自己打扰到别人,又会诚恳地去道歉。我对他表示没什么,然后叫了一些茶进来。
当他低头坐着的时候,我仔细看了看他的面颊。他无疑是一个帅气的人,他的前额很宽广,眼睛之上的两条眉毛成新月装很匀称地分开,他的头发是灰色的,并且和下巴肩膀之间有着很好的比例,他的鼻子很尖,在鼻孔里面露出几丝鼻毛。当他抬头与我交谈的时候,我看清了他的嘴和眼睛,我突然感到一种强与弱奇怪联合的感觉,他的嘴很大,而且他的那种睡眼更给自己的面容增添了帅气的成分。他说话的声音轻柔但让人觉得听得很清楚,并伴随着敏锐的洞察力。当他保持放松状态的时候,脸上所展现的是一种威严,而当他放声大笑的时候,又给人一种亲和力。他的胳膊很结实,血管都能清晰地看到,手指头更显示出一种优雅,而且很修长。这让我不经想象,如果人们抓起他的胳膊和手指的时候,那种感觉一定会像是体会一种从山巅到河谷迅急的跌落感。
我决定让他先说,因为在中午如此的高温下,如果他没有重要的事情,应该是不会来拜访我的,而且从他的脸上一开始我就看到了一种有好的气息。但是他一开口,就打破了我的这种猜想。“你貌似是这个村子里面唯一一个我没有机会去了解的人。”为什么他不能抛弃这种冠冕的说辞,而不是像这个村子的其他男人一样,如果感觉到生气,就直接对另外一人说,“你这狗娘养的”。
“我从你的家人和朋友那,听到许多关于你的事情。”
他说这点我深信不疑,因为曾经我自己认为自己是这个村里最杰出的的年轻人。
“他们都说你获得了一个很高的学位——你叫它什么?博士学位?你到底是怎么叫的?”他这样问我,这让我感到很不舒服,因为在我看来这个国家的100万居民都应该听说了我的成绩。
“他们说你从小就很优秀。”
“不完全是”,我虽然这样说,但是在那些日子,我却是真的这样认为自己的。
“一个博士学位——这真的是值得庆贺的。”
我表现出一种谦虚的态度告诉他,取得这样的成绩,意味着你必须花费不止三年的时间去钻研那些晦涩的英国诗人的生平经历。
我毫不掩饰他无耻地嘲笑我时我的那种愤怒心情,他说,在这里我们并不需要诗人,而你最好去学农学,工程学,或者是医学。当他说“我们”时,并不包括我,即使他正在我的村子里,而且是作为一名外乡人。
但是,他微笑着看着我,我注意到他脸上的那种虚弱战胜了那种强大,而且他的眼睛确实饱含一种女性的妩媚感。
他笑着说,“我们是农民,我们只关心和我们有关系的事情”,“即使知识,也是那种对于我们国家有帮助的知识。”
我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而且此时无数的问题进入我的大脑:他到底来自哪里?为什么他会选择在我们村子定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我选择了并不急着获得这些问题的答案。
他对我说:“生活在这个村子是简单且高尚的,这个村的人们都很优秀并且很好相处。”
“他们对你评价很高”,我对他说,“我祖父说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也许是因为他和我的祖父有过几次交流,并且他开始对我所说的感兴趣起来。“你的祖父——那是这样一个人”,他说,“90岁的高龄却任然风姿奕奕,他有着敏锐的眼睛,一口好牙并没有一颗已经掉了,他可以轻而易举的跳到自己的驴子上,然后在黎明从家去清真寺做礼拜。他确实是这样的一个”。他说这些的时候显得很真诚,为什么不呢,我觉得我祖父确实是,名副其实的一个传奇。
我害怕眼前的这个人会在我发现关于他的一些事情之前逃走,而我的好奇心也到达了一定的高度,所以不假思索,一个问题便从我的舌尖溜出去了,“你确实是来自喀土穆吗?”
这个男人向后伸了伸腰,我注意到了他眼中露出的意思不快,但即使这样,他又迅速巧妙地增强了自己的那种镇定,他还是笑着回答我,“是喀土穆郊区事实上,但我一般还是说是喀土穆。”
他沉默了一段时间,仿佛在考虑到底是就说这么多,还是告诉我更多的事情。然后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的不屑,就像第一天看见他时所见的那样。
他直视我说,“我本来在喀土穆做生意”。“由于一些原因,我决定去搞农业,并且由于一些未知的原因,我一直期望在这里定居。我就像一条船漫无目的地漂流,不知道哪里才是我的归宿。而当我航行到此处时,我看着这里的风物,内心告诉我这里就是我所追寻的地方,同样,就如同你所见,我对这里和这里的人们都不感到失望。”沉默了一会,他起身说他要去离开去地里了,并且邀请我两天后去他家吃晚餐。
当他离开时我送他到门口。“你祖父知道这个秘密”,他对我说,眼中依然带着一丝嘲笑的眼神。
还没等我来得及问他,我祖父知道什么秘密?我祖父有没有秘密的时候,他已经头向左倾斜着,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当我去吃晚饭的时候,我发现Mahjoub在那,还有Omad,店员Saeed和我的父亲。在我们吃饭的时候,Mustafa并没有说什么有趣的事情,可能此时他更倾向于作为一个聆听者而不是一个表达者。当谈话结束的时候,我发觉我对此并不是十分感兴趣,相反,我不断环顾四周的房间和墙壁,仿佛在它们上面能找到此时在我大脑中一直徘徊着的问题的答案。这是一所传统的房子,和村上那些小康家庭的房间比起来,不算好也不算坏。像其他房间一样,这所房子也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专门留给女人们的,而另一部分有一些睡椅还包括客厅,是专门留给男人们的。在这些睡椅的右边,我看到一间红砖绿窗户的房间,房顶不是那种普通的平顶,而是像牛背一样的三角形。
Mahjoub和我起身离开,在回去的路上我向Mahjoub询问Mustafa的事情,他的回答并没有什么新鲜内容,只是说“mustafa是一个深沉的家伙。”
在村子里面我度过了两个月的愉快时光,这段时间里,有时我会和MUSTAFA在一起。一次很偶然的机会,我参加了一个农业项目协会的会议,MAHJOUB是这个协会的会长,是他还有一个我童年的伙伴邀请我参加的。当我走进会议室,我发现MUSTAFA也是与会人员之一。他们在讨论土地上水资源的分配问题。貌似是在分配之前,一些人包括一些会员,已经将水引入了自己的土地上。会议的讨论很激烈,并且一些人已经为此吵了起来。这时,我看到MUSTAFA站了以来,人群中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看似大家对他都很尊敬。他说人人都应该按照协会的章程来办,否则事情将会陷入混乱之中。并且协会的会员更应该给大家树立一个很好的榜样,如果他们违背了法律,更应该像普通人一样受到法律的制裁。当他结束讲话后,大多数的协会会员都点头表示了赞同,而那些反对者此时也只能保持沉默。
此时,在我看来,毫无疑问,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成为协会的主席,但是可能以为他不是本地人的原因,人们没有选他。
一个星期之后发生的事情确实让我震惊。MAHJOUB邀请我去参加一个酒会。在此期间,我们正在交谈,MUSTAFA过来说有些事情要和MAHJOUB商量。MAHJOUB让他坐下来谈,但被MUSTAFA礼貌地回绝了。当MAHJOUB发誓说如果他不坐下来,自己便会立刻选择和他断交,此时,我又一次发现MUSTAFA的眉间突然紧皱起来。MUSTAFA坐了下来,并很快恢复了他平常所保持的那种镇静状。
MAHJOUB递给他一杯酒,他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但是并没有喝,而是放在了一边。这次MAHJOUB又说了一遍同样的誓言,MUSTAFA不得不喝了下去。我了解MAHJOUB是一个冲动的人,而且这种情况下,我有必要去组织他去激怒这个男人。很明显MUSTAFA不喜欢现在的这个聚会。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我决定还是静观其变。MUSTAFA喝下第一杯酒后,明显表现出一种厌恶,他很快将酒咽了下去,就好像和一种很难喝的药一般。但是当他喝到第三杯的时候,明显放慢了速度,小口抿着酒杯,好像很享受的样子,那种紧张感也从他的嘴角消失了,而且他的眼神更是显出一丝恍惚与无精打采。他的头,眉毛,眼睛,还有鼻子和嘴都呈现出虚弱的状态。MUSTAFA开始不需要别人劝就喝下了第四杯,第五杯,而一边的MAHJOUB还在那扬言说谁不喝自己就会与其绝交。MUSTAFA依靠在自己椅子上,双手都拿着酒杯,他的眼神给我一种在远方神游的感觉。突然,我听到他开始清晰地背诵起英文诗词,而且没有一点口音。这是一首我事后在一本关于一战的诗集中的诗,诗这样写道:
佛兰德斯的女人们,
等待着远去的魂灵,
等待那些永葬巴伯的勇士,
她们望眼欲穿但火车永远不会带他们挚爱的人回归,
也许只能拥抱逝去的脸庞,
而这些她们渴望拥抱的孩子,
却伴随战火,消逝在无尽的战壕,屏障和尘埃中,
黑暗笼罩人心,
废墟一般的车站,
迷雾重重,
但仍有淡淡的亮光,
去照亮这个充满伤痛的世界。
他念完这首诗,做了一个很别致的手势,两只手一直握着酒杯,双眼如同在远方漫游一般。
这一幕,让我感觉脚下的土地突然裂开一般,然后有一只恶魔突然站立在我的面前。他的眼睛喷射着火焰,这给我的恐惧我已无法用言语表达。这让我有了无限的恐惧,如同经历噩梦一般。这个屋里里的所有人,都认为刚才的一切不是真实的,而仅仅是一种幻觉。我跳了起来,站在眼前的这个男人面前,然后冲他吼道:“你说的这些是什么?你说的这些到底是什么?”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这种感觉,可能是一种轻蔑与愤怒的混合吧。他一把推开了我,然后跳起来迈着坚实的脚步走出了这间房间。他的头好像机器一般高高耸起。MAHJOUB忙着与在座的其他人把酒言欢,并没有注意到刚刚发生的一切。
第二天,我来到了MUSTAFA自家的田地上,发现他正忙着在一颗柠檬树附近锄地。他穿着一条很脏的卡其色短裤,棉质的但是很粗糙的衬衫一直到他的膝盖,脸上有许多泥点子。他像原先一般很有礼貌地冲我打招呼,并对我说,“这棵树的一些枝干产柠檬,一些枝干产橙子。”
“这确实是一件很特别的事情”,我故意用英语说道。
他很吃惊地看着我说,“什么?”当我重复了这句话以后,他笑着对我说:“你是不是因为长期在英国生活,忘了阿拉伯语怎么说了,还是你以为我们现在人人都会说英语?”
“但是昨天晚上”,我对他说,“你明明背诵了一首英语诗。”
他的沉默激怒了我。“很明显你不是别人形容的那样”,我告诉他,“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呢,那样估计会更好”。他对我暗示性的言语威胁没有表现出任何回应,仍然在那锄着地。
“我不知道昨晚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当他锄完地以后一边这样对我说,还一边将手上的泥擦去,但并没有看着我。“喝醉酒的人说的话不能当真,如果我真说过什么,那也只是在说梦话,或者说当时脑袋发热一时兴起,而且是完全没有任何意思的。我就是你眼前的这个人,就像这个村子都熟知的我一样,没有任何事情需要去隐瞒。”
回到家以后,我的脑子里面嗡嗡作响,充满了各种想法,我确信在MUSTAFA身后是有故事的,一些他不愿让他人知道的事情。难道是我的耳朵欺骗了我吗?他所背诵的那首英语诗就足够了。那时候我并没有喝醉,也没有睡着。他躺坐在椅子上,伸展开双腿,两只手拿着酒杯的图画清晰而且明确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是不是应该把这些告诉我的父亲?我是否应该告诉MAHJOUB?抑或他是一个在别处杀了人,越狱逃到这里来的?抑或他在寻找这个村子的秘密?还是他已经失忆了?据说,有些人在一些事故之后就会患上失忆症。最后,我决定给他两三天的时间,如果两三天以后他还是不告诉我实情的话,我会和他再讨论这件事的。
我并没有等待很长的时间,当天晚上,MUSTAFA就过来找我了。当看见我和我的父亲和兄弟在一起的时候,他说想和我单独聊聊。我起身和他一起走了出去。“你明天晚上能来我家吗?”他对我说,“有些话,我想对你说。”
当我回来的时候,我父亲问我MUSTAFA想要做什么?我对父亲说,他只是想让我解释一下他在喀土穆的一些田地的所有权问题。
在日落之前,我到了他家,发现他一个人在房子里面,面前摆着一壶茶,他让我喝茶,我推辞了,因为我迫不及待想听到这个故事,而且我要确保他告诉我的都是事实。他递给我一根烟,我接受了。
当他在那抽烟时,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脸,它在平静中显示出一种力量感。我抛弃了他是一个杀手的想法,因为一般如果一个人有暴力倾向的话,总会在脸上露出一丝痕迹。至于失忆,这种想法是有可能性的。最后,MUSTAFA开始说话了,他的眼神又一次给我一丝怪异嘲弄的感觉,而且比原先更明显,就如同夜空中的闪现的一丝光亮。
“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我以前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我本来打算一直隐瞒下去,因为直到现在我也找不到我要将它说出来的理由,但是为了避免你胡思乱想,因为你学过诗,我决定告诉你。”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是微笑着的,用以掩饰他的那种轻蔑,但我在他的话语中却能明显感觉到。
“我担心你会去告诉别人,我并不是我一直以来一直宣称的那个人。而这无疑会在他们面前给我难堪。所以我希望你以你的名誉向我起誓,你不会将我今天晚上告诉你的话告诉任何一个人。”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对他说;“这取决于你告诉我的是什么事情,我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如何给你保证。”
“我向你发誓”,他对我说。“我给你说的一切都不会影响我在这个村子的地位,我是一个用我的能力赚钱,平和的,而且一心只为这个村子和村民好的人。”
我会毫无隐瞒的告诉你一些我曾经犹豫过的事情。但是在这样情况下,充满了不确定因素,而我的好奇心也在这一刻无限膨胀。面对他让我发的誓言,横竖也就是这样了。他递给我一捆纸,这应该是让我去阅读它们。我打开一页纸,看到上面是MUSTAFA的出生证明。上面写道:MUSTAFA SAEED,1898年8月16号出生于喀土穆,父亲是SAEED OTHMAN(已故),母亲是FATIMAABDUSSADEK.当我打开他的护照,姓名、出生日期和他出生证明上的是完全一致的。职业一栏填的是学生。护照的颁发日期和颁发地点是1916年在开罗,同时在1926年伦敦重新更换。还有一个英国颁发的护照,是在1929年注册登记的。我翻了翻护照,我看到了有许多盖章:法国的,英国的,中国的还有丹麦的。所有这一切都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刺激了我的想象。我没有再去翻护照,而且并没有兴趣再去看其他的内容。当我看着他的时候,我的脸上无疑充满了想要对他了解更多的期望。
MUSTAFA一直在那抽着烟,他说道: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并不打算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况且你也应该对其中的一些细节并不感兴趣,但是其他的事情我会告诉你。正如同你所看到的,我出生在喀土穆,而且是在没有父亲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在我母亲生下我几个月后,他便去世了。曾经是做骆驼生意的父亲给我们留下了一下东西以满足我们的生活需要,我没有兄弟姐妹,所以生活对我和我母亲来说,并不是十分的困难。我回想当时情况,我清晰地看到我母亲紧闭着她的薄唇,就如同好像一个面具一般在她脸上。我不知道为什么,是一个很厚的面具,她的面颊就如同海洋的表面。你明白吗?当时不仅仅是一种颜色,而是各种颜色混合,若隐若现。我们没有亲戚,母亲和我互相扮演亲戚的角色。当时情况,我就如同在大街上被我母亲作为一个陌生人捡回来一样。但是,当时我觉得我就是一个怪胎,也抑或我母亲很奇怪,我不知道。我们不经常谈话。我曾经有这样一种感觉,你也许会感到吃惊,那就是我时常会有一种抛弃枷锁,重获自由的感觉,这也许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想的。父亲或者母亲,像饲养宠物一样,把我局限在一个特点的地方。而再那以后,我想读书就读书,想睡觉就睡觉,出去回来都很自由,我可以走出房子去街边的仓库玩,再也没有人可以束缚控制我了。所以我觉得从那时起,我的童年就和我同龄的孩子不一样了。我不会受到任何事情的影响,受伤的时候,我不会哭泣,在课堂上受到老师的表扬,我也不会感到高兴,一切事情仿佛都不会让我提起兴趣。我像一个橡胶做成的东西一样,你把它扔到水里,它不会变湿,你把它扔到地上,它不会弹回来。那段时间学校才刚在我们这开办起来,当时的情况和现在不一样,当时的人们以为学校就如同魔鬼一般会带他们的孩子去部队受罪,所以人们都排斥学校尝尝会把自己的儿子藏起来,而不像现在一样,政府可以很轻易地通过学校将自己的政策传达给乡村与部落。一天我正在和我的小伙伴在外边玩,突然来了一个穿着制服骑着马的男人朝我这边过来,其他伙伴都跑走了,我留了下来,站在那看着眼前这个骑在马上的男人。他问我的姓名,我告诉了他,后来他又问我多大了,我说我不知道。他问我想不想去学校读书。什么学校,我问他。“那是一栋建在尼罗河边的一个花园中央的美丽的石质建筑,铃声一响,你便会和其他孩子一样到教室去学习读和写还有算数。”“我是不是也要像您一样带那种圆顶的头巾?”他笑了,说“这不是头巾,而是帽子。”他把它摘了下来戴在了我的头上,我的脸顿时掩没在这宽大的帽子中。“等你长大从学校毕业以后,你会进入政府部门工作,然后也会戴这样的帽子。”我告诉他,“我愿意去学校。”然后他让我坐在他身后,一起骑马带我去了他刚才描述的那个地方。这个地方有许多的树和花。我们走了进去,一个身穿JIBBA的大胡子男人接待了我们,他摸着我的头说,“孩子,你的父亲呢?”当我告诉他,我的父亲已经去世了,他接着问我,“那谁是你的监护人?”“我想去学校上学”,我告诉他。他很友好地看着我,然后把我的名字写到了一个注册簿上。他们问我多大了,我说我不知道。这时,突然铃声响了,我离开了他们,走进了一间教室。接着,这两个男人走过来,带我去了另外一间房子,让我和其他男孩坐在一起。中午,我回到了我家见到了妈妈,妈妈问我去哪了,我告诉她发生了什么。我妈妈很好奇地看着我,我感觉她要给我一个拥抱,因为我看到她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光亮。她的眼睛充满光亮,嘴角在上下抖动好像要微笑,又好像要说些什么,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说。这是我人生的转折点,也是我生命中第一次自己按照自己的意愿做出决定。
“我不是让你相信我所说的,你有权利去猜想或者去怀疑-你是自由的。这些事情多事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这些在你看来可能毫无意义,我告诉你只因为突然想到了,想到一件事便联想起另外一件。”
无论怎样,当时我都想投身于一种新的生活中去,而且在我脑海中我发现了一种奇妙的能力,去用心学习,去领会和理解。每当我读书的时候,书本的内容总是会牢牢地保存在我的脑海中。学习算数,即使很难,我也会很快理解,就如同一块我放在水中的盐。我学习了写作两个星期以后,一发不可收拾,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我学习的动力。我的思维就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效率很高。我并不去理会老师的吃惊以及同学的羡慕和嫉妒。老师们认为我是奇才,同伴们也很乐意和我交朋友。但是我更想用老天赋予我的这种能力获取更多的知识。我如同一篇覆盖厚厚冰层的土地,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动摇我。
我在两年内完成了第一阶段的学习,而在中级学校,我更是发现了谜一样的东西,那就是英语。我的大脑思维继续像犁的铁齿一般,不断地开垦与发现。那些词语和句子的组合在我看来,就像数学中的方程式,代数,几何一般奇妙,又如同诗词中的韵律一样让我心动。我在几何学课程中看这个神奇的世界,就如同棋盘一般。中级的课程是给有能力的学生提供一个进一步学习的平台。三年之后,这个学校的校长,一个英国人,对我说:“这个国家的教育已经完全不能适应你现在学习能力了,你应该去埃及,黎巴嫩,或者是英国。在这里我们给你的也只有这些了。”我迅速地回答了他,“我想去开罗。”后来,这个校长帮助我办了离开的手续,并安排在开罗的中学找了一个免费的地方供我居住,并且帮我申请了政府奖学金。这确实是一个事实:那就是在人生的不同阶段,总有人给我伸出援手,但是我觉得有些时候我并没有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