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雨
唐弢
记忆乡愁丨名家诵读第五十四篇《故乡的雨》(唐弢),姚科朗诵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A3ODIwOTAzNw==&mid=200862338&idx=3&sn=fef6d1476127b741ec580f5e3e80676b&3rd=MzA3MDU4NTYzMw==&scene=6#rd
江南的春天素称多雨,一落就是七八天。住在上海的人们,平日既感不到雨的需要,一旦下雨,天气是那么阴沉,谁也耐不住闷在狭小的家里;可是跑到外面,没有山,没有湖,也没有经雨的嫩绿的叶子,一切都不及晴天好;有时阔人的汽车从你身旁驰过,还得带一身泥污回来。
记得六七年前初来上海读书,校里的功课特别忙,往往自修到午夜;那年偏又多雨,淅淅沥沥,打窗飘瓦,常常扰乱我看书的情绪。我虽然不像岂明老人那样额其斋曰:“苦雨”,天天坐在里面嘘气,但也的确有点“深恶而痛绝之”的念头。
可是这种事情只在上海才会有。少时留居家乡,当春雨像鹅毛般落着的时候,登楼眺望,远处的山色被一片烟雨笼住,村落恍惚,若有若无,雨中的原野新鲜而又幽静,使人不易忘怀!尤其可爱的是夜间。不知哪一年春天,我和两个同伴,摇着小船到十里外一个镇上看社戏,完场已是午夜,归途遇雨,船在河塘中缓缓前进,灯火暗到辨不出人面,船身擦着河岸新生的茅草,发出沙沙的声音。雨打乌篷,悠扬疾徐,如听音乐,如闻节拍,和着同伴们土著的歌谣,“河桥风雨夜推篷”,真够使人神往。
这几年投荒到都市,每值淫雨,听着滞涩枯燥的调子,回念故乡景色,觉得连雨声也变了。人事的变迁,更何待说呢!
Rain in My Old Home
Tang Tao
Spring in the south is known to be rainy. During this season, itnever rains there but it remains wet for seven or eight days onend. Dwellers in Shanghai, who usually do not feel the need forrain, will be bored with having to confine themselves in theirclose quarters when outside it is gloomy with rain. While in theopen, seeing no mountains, nor lakes, nor rain-drenched soft greenleaves, you’ll find nothing comparable to a fine day. Sometimes,worse still, a rich man’s car flashing past may splash you all overwith mud.
I remember when I first came to Shanghai to attendschool six or seven years ago, I used to be so very busy with myhomework that I often had to sit up late into the night. As ithappened to be a rainy year, I was often disturbed by thepitter-patter of rain beating down against the window and roof.Indeed, I dislike rain with no less intensity than the elderlygentleman Qi Ming, who sits about moaning about the wet weather allday in his study, over the doorway of which hangs a horizontalboard bearing an inscription in his own hand, “Distressing-RainStudy”.
But that’s something which can be experienced inShanghai only. I’ll never forget the days when I enjoyed the springrain in my native place as a small child. I would go upstairs totake a distant look. The faraway mountains were veiled in a mistyrain. The villages were now visible, now invisible. The wet opencountry was fresh and serene. And the rainy evening was even morelovely. One spring, together with two companions, I rowed a smallboat to a townlet ten li away to see a village opera. At midnight,after the performance was over, we got caught in a rain on the wayhome. The boat made its way slowly and our faces were hardlydistinguishable by the dim light of the lantern. Rustles were heardthe boat rubbed its body against the newly grown green grass by theriver bank. The rain beating on the awning gave off a pleasantsound, as if with musical rhythm and cadence. My companions beganto sing, to the accompaniment of the drip-drop, the local folk songIn a Boat by a Bridge on a Rainy Night. It was trulyfascinating.
In recent years, living, as I do, in a big cityremote from my old home, I invariably feel homesick listening tothe harsh, monotonous drip, drip, drip of the rain. O even thesound of rain has changed, to say nothing of the affairs of humanlife!
一切景语皆情语。本文的景,即四季不同的雨,浸透了作者浓厚的情感,自然真挚,借景点染,以景物烘托,表达了作者对故乡的雨的热爱,对故乡深切的怀念。
唐弢,中国现代著名作家,鲁迅研究家和文学史家。原名唐端毅,字越臣。笔名晦庵,风子等。1913年3月3日生于浙江省镇县一个农民家庭。他从青年时代起,就以鲁迅、茅盾等文化革命前辈为榜样,追求真理和进步。主要作品有杂文《堕民》、《好现象》、《青年的需要》、《新脸谱》、《著作生活与奴隶》;他先后出版《推背集》、《海天集》、《短长书》等杂文集十四卷;《落帆集》、《回忆·书简·散文》、《生命册上》、《劳歌行》等散文诗歌七卷等等。
1913年3月3日,唐弢出生在一户农民家庭里,家境贫寒。作为农民的父亲却深刻明白知识的重要性,坚定地供儿子读书,即使借债也在所不惜。于是,唐弢来到了古唐小学念书。有人嘲讽他:“种田人的儿子也想中状元!”他并没有反驳,只是暗下决心,一定要读好书,干出一番事业来,让人瞧瞧农民的儿子也可以有大出息。1926年,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上海公共租界内的华童公学学习。离别的那天,两个姐姐、三个妹妹哭红了眼睛,母亲偷偷塞给他一元钱,叮嘱他好好照顾自己。她们的眼里充满了希望和期待。他挥着手,坐着船一点一点远去。
到了上海,他年轻的心顿时活跃起来,仿佛走进了一片新天地,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新鲜感和好奇心。入学第一年,为纪念“五卅运动”,学生举行游行,大街上,学生和警察激烈冲突。就在他快到车站的一瞬间,一声枪响,一个熟悉的身影倒在他的面前,那是他的同学啊!这幕情景震撼了他,引起他的深思,也为他将来走上革命道路埋下了种子。
与鲁迅结缘
读书期间,唐弢曾迫切想要买一套《词源》,于是他向父亲要钱。这套书很贵,需4元,而这4元对普通人家来说是多么大的一个数目啊!父亲为难地问:“能不能不买啊?”他说:“读书离不开它!”父亲听了,深深地低下了头,唐弢觉得父亲似乎在一瞬间苍老了很多。由于受贫穷逼迫,父亲含恨离开了人间。这时,他们家已经欠了400元的债,他再也不可能继续读书深造了。无奈,他只好辍学,入上海邮局作拣信生,月薪33元。
工作之余,他用写作来发泄内心的苦闷。1933年6月4日,他在《申报·自由谈》上发表了第一篇散文《故乡的雨》,从此在文学界崭露头角。他十分喜欢鲁迅的杂文,最爱看鲁 迅的《二心集》,自己也尝试着写起杂文,抨击 种 种的弊端和不平。“唐弢”这个笔名开始出名。他的杂文泼辣犀利,曾一度被国民党御用文人误认为是鲁迅的作品而加以围剿。1934年1月6日,他在一次聚会上,遇到了影响他一生的伟大文学家鲁迅。鲁迅听完他的自我介绍后,笑着说:“你写文章,我挨骂!”唐弢又是内疚又是紧张,但鲁迅的鼓励更加坚定了他写文章的信心。此后,唐弢与鲁迅经常书信往来,结成了亦师亦友的深厚感情。
上世纪60年代初,唐弢被赋予主编《中国现代文学史》的重任。这套文学史的编辑过程可谓命运多折。唐弢两次因心脏病入院,病愈后又逢十年动乱,书稿被抄。粉碎“四人帮”后,三卷本75万字的 《中国现代文学史》终于陆续问世,并获国家级优秀教材奖。
唐弢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位重要的文学家,他的贡献是多方面的,在文学史、散杂文和藏书等多方面独树一帜。唐弢学识渊博,治学严谨,不但主编了三卷本《中国现代文学史》,而且他的《晦庵书话》以缜密的考证钩稽现代文学作家、作品、出版等方面的种种史实,学识丰厚,文采斐然,为研究现代中国文学史、出版史提供了丰富翔实的史料。在创作和研究之外,唐弢集毕生的精力和积蓄,收集、珍藏各种中国现代文学著作,成为中国现代文学的藏书专家,享有“中国现代文学第一藏书家”的美誉。唐弢去世后,他的夫人及其子女慷慨地将藏书完整地捐赠给中国现代文学馆。文学馆为此特别建立了“唐弢文库”。
从一名农民的孩子成长为作家和学者,是他一生兢兢业业、勤奋不倦的结果。他不断学习研究鲁迅作品,成为鲁迅精神的继承和发扬者,在中国的现代文学史上留下了重要一笔。
记忆乡愁 | 故乡的雨
2014-09-14 刘海涛 老年之声雨的来临,在窗外织起细密的烟幕,从清晨到现在,已有了几阵。天依旧阴沉,了无休歇的痕迹,住在这样一座城,静对这样的雨,便生了黏腻,尤为想念故乡的雨。
相比城中的细雨绵延,故乡的雨来得更为酣畅淋漓,如同山区独有的爽直性格,没有半点的扭捏和造作,甚至无半点保留,用个词汇来形容就是暴风骤雨。地处山区,气流多变,很容易形成对流云,看着晴朗的天空,瞬间变脸,大朵大朵的乌云,像是从某处被放出来一般,一团一团地迅速从天边的密林中升腾起来,不多时便占了半个天空,原本炙热的天气越发沉闷,竟有些透不过气,蜻蜓三三五五低沉的盘旋,蚂蚁群来回往复搬运白色的蚁卵,异常忙碌,若是看到这些兆头,就得赶紧准备了,尤其离家稍远,就得赶紧收拾往家赶了。若是怀着侥幸的心理,贪恋片刻,便会赶上一场淋漓。看似还有大半的晴空,不消片刻,便如同拉上的帘幕,遮蔽的再无一点缝隙,伴随沉闷的雷声,大点大点的雨滴便砸在道路上,树叶上,装甲上,干燥的泥土,被激起一处处烟尘,发出噗噗的声响,留下一处处湿湿的印记,随着雨点的密集,很快便连成一片,抬头去看,远处的雨幕连着天地,迷茫了所有的事物,如同奔过来一般,吞噬了一切。
此时,忙于伙计的男女老少,从地里纷纷汇聚到小路上,撒开脚步向着家的方向开始狂奔,可惜,总比不得雨的脚步,终还是被撵上,雨滴顽皮地在头顶、额前、肩头,肆意跳跃,很快便汇成细小的水流,顺着鼻尖、嘴角、下巴滴落在胸前。这时,路旁的大树下、小屋旁,以及参棚下,总有人招呼被淋的人躲进来,于是平日忙碌的人被这雨天召集在一起,家长里短,谈天说地,嬉笑声不绝于耳,全然没有被淋湿而恼怒。看看周围,树叶在雨滴的敲打下,如同洗了澡,绿的更为可爱,发出欢快的哗哗声。各色的小草,没了蔫模样,抬头挺胸的,随风摇摆,仿佛跳着舞,若是细心,你会发现躲在草叶下面的蚱蜢、蛐蛐,牢牢地倒挂着,依旧警惕。重重叠叠的远山消散在倾盆的雨色中,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你所在的方寸之间,再也不见其他,农家们向来不着急,男的燃上一颗烟,女的则接着雨水洗洗脸手,顺便将鞋的泥土冲一下,在四围满目的绿中,你会嗅到空气中弥漫这泥土的气息和花草的气息,清新而洁净,沁人心神。
一般这样的急雨,都下不长久,短则十多分钟,长则一个钟头,也就住了,雨收云散,若是太阳出来,天空便会闪现一道彩虹,从这边的山中伸出,落到对面的山中,伴着林间的雾霭升腾,如仙境一般。泥路有些泥泞,车辙里积满了水,几只俗称“水泵”的长腿虫儿欢快地在上面跳跃,凌波微步一般。路旁的宽阔的草木叶上滚动着水滴,蛛网上也挂满了水珠,闪着光芒,周围水塘重的蛙儿不喜欢这么安静,大胆地欢叫着,响成一片,其他的鸟雀同昆虫也不示弱,各种歌声混成了雨后独有的交响曲。没忙完伙计的人,兴许还要回到地里,多半的人则开始扛着锄头往家赶,踩着松软的泥土,踏过涨水的小河,推开院门,鸡鸭见了主人回来,便从四处聚拢了来,很快地,袅烟便在各家的瓦房上开始升腾,与远处的雨雾弥漫在一起,整个村子透着一份独有的温馨。
更多时候我喜欢坐着窗前看窗外的雨,看着它们从滚滚而来的乌云,化为东山上的雨帘,带着飘逸的身影,从山坡上一路赶过来,看着行人急忙躲避。等到雨在檐下汇成水流,先是一串串,然后连成一条条雨线,在墙角敲打出一个个小水坑,发出清脆的声响,溅起一片透亮。很快四处汇来的雨水便将不大的院子布置成浅浅的水面,无数的水花在上面先后绽放,然后消散。家畜早已躲开,只有白鹅,在雨中展开翅膀,相互追逐扑腾,发出嘎嘎的叫声,奔走的累了,便径直在雨中站立,雕像般许久也不动,只是偶尔用深黄色的喙去理羽毛。家中的小花园,似乎耐不住这样的倾注,有些凌乱。这个时候,我会仰头看着大滴大滴的雨虫空中落下,在无尽的飞落中,恍然间有飞升的错觉,就这样静静等到雨停,雨线变成雨串,最终化为雨滴,渐渐雨滴也消散了,院子又重新露出水面,鸡鹅有开始了漫步,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记忆中,很多次被雨淋过,往往是浓云密布时,雨来了,开始撒丫子往家跑,结果雨的速度更快,仿佛顺着你的脚步一路追随。等到浑身淋透,跑已经失去了意义,索性雨中漫步,了无牵挂,结果,当你快到家门口时,天突然晴了,你只能抹一把脸上的雨水,骂一句这鬼天。不过,每次淋雨到了现在都成了温馨的回忆,那一年,哥哥、姐姐,还有我,一起去挖菜,到了地里,哥哥给我们正讲着故事,没多久,天便阴沉起来,如同黑了天一般,很快一阵急雨便不约而来。哥哥背起背篓,姐姐拎着土篮,一行四个人,一边笑着,一边呼喊着,顺着山路狂奔,不是鞋掉了,就是菜撒了,结果,还是被淋成落汤鸡。鞋进了水,发出了青蛙般的叫声,很是湿滑,索性脱了鞋,光着脚板,踩着湿软的泥土,大声唱着歌,整个森林肯定被我们的欢快的声音吵醒了,回到家中,父亲还说,听到几个人鬼哭狼嚎地在那唱歌,感觉就像你们。如今我们四人,很少有能在一起的机会,现在想想,好像回到那场雨中,酣畅淋漓再跑一回。
故乡的雨啊,总是那么让人牵挂,有着别样的味道和感觉,不管身在何处,我依旧感觉自己仍然奔跑在崎岖的小路上,漫步在浓密的深林内,静候在木质的窗户前,清凉就那么一下滑进内心深处。
窗外的雨,已经住了,我心中雨,还在继续……
(刘海涛 辽宁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