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韵事 韦太后:帝城春色谁为主

韦太后:帝城春色谁为主
靖康二年(1127年),金军将宋徽宗、钦宗二帝以及妃嫔、皇子、帝姬(公主)、宗室贵戚、大臣等14000多人分七批押送到金国。宋朝皇室的宝玺、舆服、法物、礼器、浑天仪等也被搜罗一空,满载而归。北宋从此灭亡,这就是所谓的“靖康之耻”。

在这些北上的俘虏中,第二批一共三十七人,其中有宋徽宗的妻子韦贤妃,于三月二十八日(1127年5月11日)北迁,比徽宗那一批早一天,比钦宗那一批早二天北行。《青宫译语》载:“天会五年三月二十八日午,国相左副元帅(粘没罕)、皇子右副元帅(斡离不)命成棣随珍(真)珠大王、千户国碌、千户阿替纪押宋韦妃(赵构之母)、邢妃(赵构之妻)、朱妃(郓王之妻)、富金、嬛嬛两帝姬(赵构之妹)、相国王赵梃、建安王赵楧等先至上京(今哈尔滨附近)。”领队的珍(真)珠大王即金军元帅宗翰的长子。

宋徽宗赵佶被俘北上,作了许多诗词,其中有一首《清明》说:

茸母初生认禁烟,无家对景倍淒然。

帝城春色谁为主,遥指乡关涕泗涟。

值得注意的是,“帝城春色谁为主”究竟何指?从表面看,似乎指“帝城”沦陷,两帝被掳北上,无人当主人。然而,是年五月,也就是宋俘北上之时,自己的亲儿子赵构已在南京(今河南商丘)即帝位,何来“谁为主”之忧?我们知道:“春色”亦指女人。如柳永《梁州令》词:“一生惆悵情多少,月不长圆,春色易为老。”因而,宋徽宗的“帝城春色”——难道不含指自己的女人?“谁为主”难道不就是暗指韦贤妃被俘到“浣衣院”的事吗?

韦贤妃,大约1090年出生,开封人,与乔妃原是郑皇后宫中的普通侍女,结为姊妹,相约其中一人富贵时,不能忘记对方。后来乔氏得到宠幸,封为贵妃,向徽宗推荐韦氏,韦氏因而受到临幸。崇宁末(1106年),封平昌郡君。大观初年(1107年),生了赵构,进为婕妤,后又升为婉容。也许是李师师的缘故,她并不受宠。金人索取徽宗之子赴金为人质时,由于她的亲儿子康王赵构自愿前往,徽宗才封韦婉容为龙德宫贤妃,史称韦贤妃。宋高宗赵构即位後,韦贤妃被遥尊为“宣和皇后”。
【青楼韵事】韦太后:帝城春色谁为主
据金人可恭的《宋俘记》载:五月二十三日(1127年7月4日),赵构之母韦贤妃等宋俘终于到达金上京,与赵构妻子邢秉懿和姜醉媚、帝姬赵嬛嬛(柔福帝姬)等贵妇第一批入住浣衣院。
名为“浣衣院”,并不是干浣衣之类的事,其实是金人寻欢作乐的官方妓院。韦贤妃“既入其中,不可能冰操独守,失身在所难免。”等到徽宗到达上京后,这浣衣院已经热闹非凡。《呻吟语》记载说:“妃嫔王妃帝姬宗室妇女均露上体,披羊裘。”可见这些往日身份尊贵的妇人受到了何等惨烈的侮辱。据《靖康稗史》记载:金朝官方出了一个告示,说:“允许宫奴赵构的母亲韦氏、妻子邢氏和姜氏从良。”并且金人还说,“韦氏已经再嫁被金国的首领。”由此可见,韦贤妃在被俘后被迫沦为妓女。

韦妃后来嫁给了盖天大王为妾,并且生了二个孩子。盖天大王赛里本名叫完颜宗贤,与海陵王同为丞相。据宋代《窃愤录》说:绍兴年间,宋钦宗被拘押在上京安养寺中。一天,他偶然“在墙壁的缝隙中,看见远去的韦妃和一个金国的官长一起走,身旁还有一个奴婢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大人、小孩都穿着胡服,孩子喊韦贤妃为阿母,于是宋钦宗知道韦妃已成为盖天大王的老婆了。”

绍兴十年(1141年)十一月间,宋、金达成《绍兴和议》,第二年夏四月丁卯(1142年5月1日),高宗生母韦贤妃同徽宗棺椁归宋。据《朝野遗记》说:临行时,宋钦宗披头散发死命地挽住她座下的车轮,请她转告高宗,若能回去,他只要当个太乙宫主就满足了。韦贤妃哭著说,如果你不回来,我宁愿眼睛瞎掉算了。同年八月,十馀辆牛车到达临安,十月,南宋将徽宗暂葬於会稽(今浙江省绍兴市),名曰永固陵。这时已成为太后的韦贤妃知道儿子对皇位的隐忧(高宗无子,钦宗回来必继承其帝位),再不敢重提当日对钦宗的许诺。

在韦太后没有回国之前,即南宋高宗建炎四年(1130年),宋官军剿匪之时,俘虏的匪眷中有一女子自称是柔福帝姬。柔福帝姬可是皇帝的妹妹,于是立即被送到临安。该女子自称从金国奔逃回来,其间历尽了风霜雨雪。

确实记得宋徽宗有个公主叫嬛嬛,为懿肃贵妃所生,被封为柔福帝姬。但阔别多年,他已经记不清楚公主面貌身材,于是命老宫女察验。老宫女都感觉这女子相貌确实很像当年的柔福帝姬,用宫中旧事盘问她,也能够回答得圆满。只有一个值得怀疑的地方,这女子有一双大脚,不似柔福帝姬的纤足。对此疑点,那女子泪流满面地解释说:“金人驱逐如牛羊,乘间逃脱,赤脚奔走到此,山河万里,岂能尚使一双纤足,仍如旧时模样?”事见《鹤林玉露》。宋高宗觉得言之有理,尤其是这女子能够一口叫出宋高宗的乳名,便不再怀疑,下诏让她入宫,授予福国长公主的称号。又为她选择永州防御使高世荣为驸马,赐予嫁妆一万八千缗。此后宠渥有加,先后赏赐达四十七万九千缗。

韦贤妃回朝后,被宋高宗尊封为“显仁太后”,听到柔福帝姬一事,不禁诧异说:“柔福已病死于金国,怎么又有一个柔福呢?”宋高宗便说了柔福由金逃回的情状。韦太后说:“金人都在笑话你呢!说你错买了假货,真正的柔福早已经死了。”宋高宗知道柔福帝姬为冒牌货,下令将假公主斩首于东市。
据《随园随笔引琐碎录》说:“柔福实为公主,韦太后恶其言在虏隐事,故亟命诛之。”韦氏当上了太后,自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在金国难以启齿的娼妓生活,杀人灭口是理所当然的事。

《呻吟语》一书为韦太后辩解说:“韦后北狩,年近五十,再嫁虏酋,宁有此理?虏酋舍少年帝姬,取五旬老妇,亦宁出此?”又说“粘罕编造秽书,诬蔑韦后、邢后”。

乍看起来,这种说法不无道理,但仔细推敲,又有可商榷之处。

第一,《开封府状》是记载汴京沦陷,金兵掳人北归的史实,系作者亲身所闻,记之甚详,可信度极高。书中说韦贤妃北上时三十八岁。三十八岁的女人当然风韵犹存。而《宋史·后妃传》却说那时韦贤妃为四十八岁。按这种说法,韦贤妃生于1080年,算来却比宋徽宗(生于1082年)还大两岁,有悖帝王纳嫔妃常规——通常帝王纳嫔妃都挑选年纪轻的。所以有人认为修史者为了掩盖韦贤妃的这段不光彩的历史,而故意篡改韦贤妃的年龄,有欲盖弥彰之嫌。

第二,即使《宋史》所说不误,也不能证明韦贤妃未再嫁。因为女真人风俗不同于中原,不甚讲究老稚妍媸之别,更何况金人达官显宦以宋朝女子为玩物,始乱而终弃之,年龄偏大也无妨。

第三,上京洗衣院实乃金人官方妓院,同入洗衣院的钦宗朱皇后因不堪凌辱而投水自尽,韦贤妃则以忍辱而独存,既已失身,何妨再醮?《金史·太宗本纪》载:“诏以昏德公(即宋徽宗)六女为宗妇。”高宗皇后邢秉懿天会九年为金太宗生子,被封为建炎宋国夫人,见于金人诏令;金熙宗封徽宗之女宁福、金福等帝姬为夫人,亦有史可稽。韦贤妃再嫁盖天大王,亦非不可能之事。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疑点,质疑柔福帝姬之死不明不白。

第一,徽宗之女柔福帝姬亦嫁盖天大王,与韦太后同事一夫,后乘隙逃回南宋。柔福帝姬不是重要的男性帝室人员,逃回南方,并不是不可能的事。韦太后返朝后,马上指证这柔福帝姬是假冒。母命难违,经过主审官严刑逼供和捏造,把“真情”上禀:此柔福帝姬乃开封女尼李静善,因相貌酷似,便假冒帝姬。巧的是,这时从北方逃回的一个名叫李楑的宦者又称自己在五国城见过柔福,说她嫁给一名叫徐还的金军将领后不久就死掉。这样说来,柔福在韦太后回国前一年已经死掉,死无对证,很难排除这非韦太后的一面之词。

第二,当时柔福帝姬归来之时,许多旧日宫女及太监冯益都断定公主是真的,即使公主长得再像,但如果没有十足把握,这些人绝对不敢乱说的。而这些人后来相继改口,以及公主自己承认是假冒的,不能说不是屈打成招的缘故。

最后补充的是,韦太后对金人挺仇恨的,回来路过临平,就立即召见慰劳抗金名将韩世忠,连对岳飞的死也埋怨高宗。为什么韦太后如此仇恨金人呢?如果金国优待她,她能恨吗?这是否说明她在金国经历了“非人”的遭遇?

清代女诗人赵棻《南宋宫闱杂咏一百首》,其中有首专评韦太后杀柔福这件事:

难浣金风绝塞尘,劝诛柔福岂无因。如何当日苏丞相,一见先知是贵人?(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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