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白
少年,我才不会难过,你别太小看我,绑住我的眼睛,眼泪就掉不下来。
妖精,我过得也还不错,多年以后,如还记得我,那可不可以让我牵你的手。
……
多年以前,傍晚的阳光烘着朝阳的旧房子,那是一座很旧很旧的房子,墙壁上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涂鸦,但在弄堂里它是唯一一座安静的房子。房子里住着一个小妖精,妖精有一双闪闪的大眼睛,喜欢把辫子扎歪着,有时还会偷偷抹一点隔壁房间那个女人的口红,反正,他们今天也不回家,明天也不回家,后天也不回家,妖精不知道他们哪天回家,妖精的唇很漂亮。
旧房子隔壁有个少年会吹笛子,妖精很喜欢听,也曾和他说过好多话。那时候的每一个清晨,白衫少年总会搬出一个小凳,放置在铁门口,轻拍衣服袖子坐下深深凝望着巷口……好漫长的一段时光,妖精透过锈迹斑斑的铁窗轻飘飘的看着那个有着长长睫毛的少年,在他的身上仿佛有一种自然的吸引力,吸引着妖精去关注他,吸引着妖精去爱慕他,就是这样一个眉如刀刻,眼睛似星河,神秘而冷漠,淡然而温柔的少年,在清晨的微光里笼罩着少年的一切仿佛是静止的一幅画卷,无尽的诉说,也似无尽的沉默。
直到有一天,妖精轻轻地把辫子散了下来,她穿上了一条抹茶色的碎花裙,袖口点点流苏,白色的皮鞋踏着水泥台阶一步一步走到了少年的面前,妖精蹲了下来,她挤出了一个笑容,“今天我听你吹笛子可以吗?”妖精的声音像是从天空飘来,再一看,可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闪闪的眼睛露出一丝丝可以察觉的渴望,而少年的笑像是从眼睛里溢出来的,仿佛散了一地的星光,整个世界都被点亮,“可以”。悠扬而空灵的笛声在弄堂里回荡。
那以后,妖精总是要找白衣少年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有的是关于公园的花花草草,有的是关于天空中的蝴蝶飞鸟,也有的是关于湖水里的水藻金鱼。少年似乎不是很喜欢听妖精讲那些莫名其妙的故事,那些莫名其妙的传说,除了妖精从不说出的对他莫名其妙的依赖。可是少年喜欢妖精,他没有告诉他自己每天为了练习曲子耽误了多少课时,他总喜欢她的小心翼翼,也总会因为她的唇而心动,也总心疼她的单薄和坚强,少年和妖精怀着各自的心事,偶尔对视的眼神都感到心跳加速。
“你为什么总是待在家里?”少年问,
“……除了这里我不知去哪”
“走,我骑车带你去个地方”说完,少年欲牵起妖精的手,
“不,你不要碰我……”
“好吧好吧,那你跟不跟我走?”少年又问,
“我……那我们要早点回来”
“那当然!”少年仰起头,他的眉眼里全是心满意足。
……
傍晚,令人窒息的悲伤空气缠绕着昏黄的路灯,妖精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今天白天的时候,都没有看见他,邻家窗户紧闭着,雷声好像要摧毁整个世界一般,仿佛自己到了另一个时空与少年失去了联系,她不禁打了一个哆嗦。门外传来钥匙的窸窣声,那个女人和男人终于回来了。他们进门了,女人替男人把外套挂好,看见妖精扎的歪辫子,女人笑吟吟的上前轻轻地拆掉她的辫子,“都这么大了还不会好好扎辫子”说完利索熟练地给妖精扎好了一个马尾辫,妖精依旧是没有表情的脸,除了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紧张和喜悦。男人在客厅接了个电话,说一些妖精和女人都不太听得懂的话,偶尔吸一口烟,吐出云雾。挂了电话,男人开口,“青青,我们要搬家了”……夜深了,妖精跌坐在床边,凝重的眉头,心中如铅重如刀割,抹茶色流苏碎花裙静静的躺在书桌上,她彻夜未眠,搬家,就意味着,隔壁没有了笛声,意味着,没有了少年所有的音容笑貌,他会想我吗?我一定要和他说,我一定要告诉他,我要立刻告诉他……可为什么,他不在,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多年以后,妖精爱过许多人,被许多人爱过。
依旧没有任何声音能够如少年的笛声般扣动她的心弦。
那段时光并不轰轰烈烈,却如此扣人心扉;少年也并不英俊,却如此叫人惦记;那悠扬笛声并不传奇,却如此声声动人;不知有多少个日日夜夜,那些碎片般的记忆以及妖精的辫子在梦醒时分飘飘荡荡如泣如诉。男人和女人都渐渐老去,发丝渐灰渐白,他们都不怎么出门了,也再没有几天不回家了,他们待在家里偶尔去去小区的公园散步,妖精却很少回家了,妖精也不再穿抹茶色的流苏碎花裙,经常是红色和黑色的搭配,在夜色中显得十分神秘而又坚定。可在这循环无限的日子里,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她决定回一趟弄堂,她不甘心。
这弄堂已经很少有人住了,毕竟那么多年了。这个地方的人大都搬走了,因为没有发展也没有钱赚。妖精站在多年前居住的旧房子面前却不由看向了隔壁的铁门,已经没有人住了啊……风呼呼吹过,这个不合适穿裙子的季节总散发着浓郁的忧愁气息,收件箱里隐隐有白色的纸皮,是一封信?可是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寄来的呢?
“如果多年以后,你能回来,念我写的信,那么多年以后的我,是不是就可以牵你的手?”
妖精笑了,那明媚的唇轻快的扬起,抹茶色的流苏碎花裙也被风儿吹得阵阵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