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摇曳的丝丝柳条,垂落在溪流里,被流水撕扯着,一下向左摇,一下向右摇,一会儿摆向前,一会儿摆向后,与溪底的水草一道把溪水染绿了,但也有一些枝叶在水里的浸泡的时间太长已经发黑或腐烂了,由于水是流动的,因此并不影响溪水的清澈。老布哥家的老母鸭带着刚出壳的毛茸茸的小鸭子,摇头晃脑地出现在村头,来到小溪边,一路纵队迫不及待地滑到水里,在柳条和水草的缝隙中笨拙地挤来挤去,嘎嘎叫几声,抖抖小翅膀,几分得意,几分潇洒,小鸭子是快乐的,世界也变得快乐起来。几天前还在老母鸡温暖的翅膀下孵化的鸭蛋,一眨眼就成了鲜活的小鸭子,生命的变化与轮回竟是如此的迅速。
坐在岸边的柳荫下,收起双腿,两手托腮,呆呆地望着流动的小溪,以及欢天喜地的小鸭子,不时随风摆动的柳丝条,空气里弥漫着水草的腥香,吸进肺里,迅速传递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阳光里也充满了水草的腥香,我已完完全全变成了一条鱼了,像小鸭子一样在溪里左冲右突,最终还是没入水草深处,躲在水里享受那份是洁净与清凉。
躺在柔软的草地上,背紧紧地贴在地面上,地底下潮湿的气息湿润了身上的单衣,野草偎在我的周围,就像躺在襁褓之中,忍不住要拢拢身上的衣服,襁褓内凉凉爽爽,襁褓外明亮温暖,那明亮和温暖感觉像是从天上来,又像是从地上喷薄而出。我抬头望着天空,阳光灿烂,天空湛蓝如洗,干净得没有一点点杂质,大树为我撑起了一片绿荫。飞翔在天空的鸟儿,仿佛是遨游在蔚蓝色大海里的鱼。蜻蜓从眼前缓缓的飘过,翅膀是透明的,载一翅阳光泄在我的脸上。
太阳下山,月亮上山,飘过天空,挂在树梢。田野完全静寂了,偶尔发出的一两声蛙鸣是那样的真切和干净,田野的气味是那样的清纯,仿佛是过滤了一般,甜甜的,爽爽的,带着丝丝的凉意,不仅能闻见,也能听得见。白天的喧嚣掩盖了田野的真实面目,暗夜里整个田野复活了,可以听稻田里稻穗拔节的声音,鱼儿游动的声音,小草喝水的声音,蟋蟀弹琴的声音,虫儿在泥土里爬动的声音。暗夜已不属于我,我不能迈动脚步,不能呼吸,脚下和我的四周是无尽的生命,仿佛自己的一个轻率和不慎的举动,都会对周遭的满地生命造成威胁。那是一个和谐和万物竞发的暗夜,暗夜涌动着生命的力量,暗夜在做着勃发的准备。月亮下山,太阳上山,花开了,草绿了,芽发了,就是一夜的工夫,世界改变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