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是中国历史上经济文化最繁荣的时代。儒学得到复兴,科技发展突飞猛进,政治也较开明,经济文化繁荣。下面是小编给大家带来的北宋散文大家散文名篇,供大家欣赏。
北宋散文大家散文名篇:《材論》 王安石
天下之患,不患材之不眾,患上之人不欲其眾;不患士之不為,患上之人不使其也。夫材之用,國之棟樑也,得之則安以榮,失之則亡以辱。然上之人不欲其眾﹑不使其為者,何也﹖是有三蔽焉。其尤蔽者,以吾之位可以去辱絕危,終身無天下之患,材之得失無補於治亂之數,故偃然肆吾之志,而卒入於敗亂危辱,此一弊也。又或以謂吾之爵祿貴富足以誘天下之士,榮辱憂戚在我,吾可以坐驕天下之士,而其將無不趨我者,則亦卒入於敗亂危辱而已,此亦一蔽也。又或不求所以養育取用之道,而諰諰然以為天下實無材,則亦卒入於敗亂危辱而已,此亦一蔽也。此三蔽者,其為患則同。然而用心非不善,而猶可以論其失者,獨以天下為無材者耳。蓋具心非不欲用天下之材,特未知其故也。
且人之有材能者,其形何以異於人哉?惟其遇事而事治,畫策而利害得,治國而國安焉,此其所以異於人者也。上之人苟不能精察之﹑審用之,則雖抱﹑夔﹑稷﹑契之智,且不能自異於眾,其下者乎?世之蔽者方曰:“人之有異能於其身,猶錐之在囊,其末立見,故未有有其實而不可見者也。”此徒有見於錐之在囊,而固未夫馬之在琥也。駑驥雜處,飲水食芻,嘶鳴啼齧,求其所以異者蓋寡。及其引重車,取夷路,不屢策,不煩御,一頓其轡而千里已至矣。當是之時,使駑馬並驅,則唯傾輪絕勒,敗筋傷骨,不舍晝夜而追之,遼乎其不可以及也,夫然後騏驥騕褭與駑駘別矣。古之人君,知其如此,故不以天下為無材,盡其道以求而試之。試之之道,在當其所能而已。
夫南越之修簳,簇以百鍊之精金,羽以秋鶚之勁翮,加強弩之上而之千步之外,雖有犀兕之捍,無不立穿而死者,此天下之利器,而決勝覿武之所寶也。然而不知其所宜用,而以敲扑,則無以異於朽槁之梃。是知雖得天下之瑰材桀智,而用之不得其方,亦若此矣。古之人君,知其如此,於是銖量其能而審處之,使大者小者、長者短者、強者弱者無不適其任者焉。如是則士之愚蒙鄙陋者,皆能奮其所知以小事,況其賢能、智力卓犖者乎?嗚呼!後之在位者,蓋未嘗求其說而試之以實也,而坐曰天下果無材,亦未之思而已矣。
或曰:“古之人於材有以教育成就之,而子獨言其求而用之者,何也?”曰:天下法度未立之先,必先索天下之材而用之;如能用天下之材,則能復先王之法度。能復先王之法度,則天下之小事無不如先王時矣,況教育成就人材之大者乎?此吾所以獨言求而用之之道也。
噫!今天下蓋嘗患無材。吾聞之,六國合從,而辯說之材出;劉、項並世,而籌畫戰鬥之徒起;唐太宗欲治,而謨謀諫諍之佐來。此數輩者,方此數君未出之時,蓋未嘗有也;人君苟欲之,斯至矣。今亦患上之不求之、不用之耳。天下之廣,人物之眾,而曰果無材可用者,吾不信也。
北宋散文大家散文名篇:《唐論》 曾鞏
成、康歿而民生不見先王之治,日八於亂,以於秦,盡除聖數千載之法。天下既攻秦而亡之,以歸於漢。漢之為漢,更二十四君東西再有天下,垂四百年。然大抵多用秦法,其改更秦事,亦多附己意,非放先王之法,而有天下之志也。有天下之志者,文帝而已。然而天下之材不足,故仁聞雖美矣,而當世之法度,亦不能放於三代。漢之亡,而者遂分天下之地。晉與隋雖能合天下於一,然而合之未久而已亡,其為不足議也。
代隋者唐,更十八君,垂三百年,而其治莫盛於太宗。太宗之為君也,詘己從諫,仁心愛人,可謂有天下之志。以租庸任民,以府任兵,以職事任兵,以職事任官,以材能任職,以興義任俗,以尊本任眾。賦役有定制,兵農有定業,官無虛名,職無廢事,人習於善行,離於末作。使之操於上,要而不煩;取於下者,寡而易供。民有農之實,而兵之備存;有兵之名,而農之利在。事之分有歸,而祿之出不浮;材之品不遺,而治之體相承。其廉恥日以篤,其田野日以闢。以其法修則安且治,廢則危且亂,可謂有天下之材。行之數歲,粟米之賤,斗至數錢,居者有餘蓄,行者有餘資,人人自厚,幾。致刑措,可謂治天下之效。夫有天下之志,有天下之材,又有治天下之效,然而不得與先王並,者法度之行,擬之先王未備也;禮樂之具,田疇之制,庠序之教,擬之先王未備也。躬親行陣之間,戰必勝,攻必克,天下莫不以為武,而非先王之所尚也;四夷萬里,古所未及以政者,莫不服從,天下莫不以為盛,而非先王之所務也。太宗之為政於天下,者得失如此。
由唐、虞之治,五百餘年而有湯之治;由湯之治,五百餘年而有文、武之治;由文、武之治,千有餘年而始有太宗之為君。有天下之志,有天下之材,又有治天下之效,然而又以其未備也,不得與先王並而稱治之時。是則人生於文、武之後,者千有餘年而未遇極治之時也。非獨民之生於是時者之不幸也。士之生於文、武之前,者如舜、禹之於唐,八元、八凱之於舜,伊尹於湯,太公之於文、武,率五百餘年而一遇;生於文、武之後,千有餘年,雖孔子之聖、孟軻之賢而不遇。雖太宗之為君,而未可以必得志於其時也。是亦民之生於時者之不幸也。故述其是非得失之,非獨為人君者可以考焉,士之有志於道,而欲仕於上,者可以鑒矣。
北宋散文大家散文名篇:《石鐘山記》 蘇軾
《水經》云:“彭蠡之口,有有石鐘山焉。酈元以為臨深潭,微風鼓浪,水石相搏,聲如洪鐘。是說也,人常疑之。今以鐘磬置水中,雖大風浪,不能嗚也,而石乎?至唐李渤始訪其遺蹤,得雙石於潭上,扣而耹之,南聲函胡,北音清越,枹止響騰,餘音徐歇,自以為得之矣。然是說也,余尤疑之。石之鏗然有聲者,所在皆是也,而此獨以鐘名,何哉?”
元豐七年六月丁丑,余自齊安舟行適臨汝,而長子邁將赴饒之德興尉,送之至湖口,因得觀所謂石鐘者。寺僧使小童持斧,於亂石間擇其一二扣之,硿硿焉,余固笑而不信也。至暮夜月明,獨與邁乖小舟至絕壁下。大石側立千尺,如猛獸奇鬼,森然欲搏人。而山上栖鶻,聞人聲發亦驚,磔磔雲霄間,又有老人欬且笑於山谷中者,或日:此鸛鶴也。余方心動欲還,而大聲發於水上,噌吰如鐘不絕,舟人大恐。徐而察之,則山下皆石穴罅,不知其淺深,微波入焉,涵澹澎湃而為此也。舟迴至兩山間,將入港口,有大石當中流,可坐百人,空中而多竅,與風水相吞吐,有窾坎鏜鞳之聲,與向之噌吰者相應,如樂作焉。因笑謂邁日:“汝識之乎?噌吰,者周景王之無射也。窾坎鐺鞳,者魏莊子之歌鐘也。古之人不余欺也。”
事不目朏耳聞而臆斷其有無,可乎?酈元之所聞,殆與余同,而言之不詳。士大夫終不肯以小舟夜泊壁之下,故莫能知。而漁工水師,雖知而不能言,自以為得其實。余是以記之,蓋歎酈元之簡,而笑李渤之陋也。